叶暮婉不再多言，收好圣旨，听着外面渐渐哽咽的喊声，道：“三日后行刑，臣自请为监斩官，还望陛下恩准。”
“你办事稳妥有分寸，交给你朕放心，礼部和户部空出不少的位置，距离下一次科举还有段时间，不如提前一些，也耽误不了什么，由你亲自挑人，免得那些不安分的蠢蠢欲动！”
叶暮婉并不赞同，“科举之日定好，便不宜妄动，为了那一天，南风国的学子悬梁刺股，不眠不休的看书研习，脑子里始终绷着一根弦，突然提前，会给他们带来莫大的压力，弦一旦崩断，选出来的不是人才，怕是下一批祸乱朝纲的庸才。”
南风帝同意她的说法，认为甚有道理，“既然如此，户部和礼部就暂且由你来代管，等什么时候有了合适的人，再让他们与你交接相关事宜。”
“陛下。”叶暮婉叹了口气，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啊，“臣已经官拜右相，受尽质疑，实在不好再插手六部之事，臣的身子于臣而言是个拖累，恐扛不下如此重的担子，还望陛下三思。”
“是朕考虑不周了，听小德子说，你从入宫就一直在咳，可是旧疾犯了？”
“最近天时冷时热，有些不适应，没什么大事，多谢陛下关心。”
南风帝深吸一口气，“没事就好，朕准你歇几日，好生将养着，最近几天就不要上朝了，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朕提，缺什么药材直接去库房取。”
“谢陛下。”
殿内再次寂静无声，外面的声音却始终未曾停过，片刻后，南风帝缓缓转过身，重新抽出份绢帛平摊在桌子上，斟酌再三，迟迟难以落笔。
“是时候……该立太子了。”
叶暮婉从殿内出来时，慧贵妃已经哭喊的没有力气，一双官靴停在自己面前，她缓缓抬头，茫然的看着叶暮婉，以及她手里的圣旨。
“陛下……还是不肯听我解释啊。”慧贵妃苦笑着低下头去，刚消失的泪水几乎是马上又涌出眼眶。
“贵妃娘娘与北边有联系是事实，臣不知娘娘想解释什么，又或者，您想怎么为二皇子脱罪。”
慧贵妃怔愣片刻，道：“叶大人尚未娶妻吧。”
“未曾。”
“那肯定也没有孩子了。”
“是。”
“既如此，又如何能懂一位母亲的心……啊，就算叶大人已经娶妻生子，也不会懂，你们男人从来都不会去想女人如何，孩子如何，你们想的，永远都只有自己罢了。”
“娘娘慎言！”德公公观察着叶大人的脸色，好心提醒。
叶暮婉无言以对，她淡淡扫过慧贵妃的头顶，“臣斗胆一问，北边来人唆使二皇子为他们送兵器，送粮草时，贵妃娘娘可有阻止？”
“您又可曾想过您的孩子。”
慧贵妃双手紧紧握拳，“你以为我想吗？可我困于深宫，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怎么劝，又该如何劝，不如叶大人来教教我。”
叶暮婉凉薄的笑了笑，“臣奉旨审问七位殿下是朝堂机密，至今为止也不曾有半点消息传入宫中，二皇子府上的宫婢内监都已被控制，贵妃娘娘是如何得知此事，并赶来向陛下请罪的？”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臣倒觉得身为母亲，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娘娘一面觉得北边利用了您，才有了现在的安宁，记恨他们，一面又不想从此没有母家依靠，纵容二皇子冒死做出这样的事，您此番前来，下了不小的决心吧，只可惜，一切都晚了，贵妃娘娘。”
慧贵妃咬牙，“本宫的事，何时轮到你个外臣置喙，给本宫让来，本宫要见陛下！陛下！陛下！”
叶暮婉摇摇头，另外的圣旨在墨影手上，她拿着的，是贬黜慧贵妃的圣旨，浑浑噩噩听完，迷迷糊糊被带下去，慧贵妃甚至都来不及呼喊求饶，后面的时间就只能在冷宫中度过了，死，也只能死在冷宫。
德公公一如既往送了她一段路，听她提起陛下吃的药丸，料到在她面前说谎也无济于事，只得实话实说。
“叶大人可知京郊近来突然冒出个清风观？”
叶暮婉在脑子里找了找，确实有那么点印象，“是清风观的老道送来的？陛下如何会知道？”
“老奴知道叶大人在想什么，事实并非如此。”德公公压低声音说道：“老奴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人在陛下面前提过清风观的名字，有次陛下心血来潮说要出去转转，走到清风观门外，非说在梦里见过这地方，起了兴致便进去了。”
“清风观有一白胡子老道姓易，道观中的人和上门的百姓都称呼他一声易先生，他们谈话时老奴没能跟进去，不知里面说了些什么，反正陛下出来时甚是高兴，那些药丸就是老道练的，说是能……长生不老。”
“这就是陛下始终不肯册立太子的原因。”叶暮婉嗤笑，长生不老，世上要真有长生不老药，此处就不是人间，是仙境了。
“盯着陛下，尽量不要让他再碰，找个机会偷一颗出来，我会让人接应你，陛下发现就往……大皇子身上推。”
德公公有些反应不过来，迷茫的眨眨眼，“这是为何？”
叶暮婉意味深长的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很快你就知道了。”
既然做了大皇子派的人，不做点什么好像有些说不过去，不去就给他搭个桥，上了马车，叶暮婉就直奔大皇子府，原本楚韵也住在这，直到及冠之后才有了自己的府邸。
“叶大人来之前也不派人说一声，实在是有失远迎，快请进。”
楚恒得了消息就奔了出来，简单寒暄了一下，看到她手上的圣旨，有惊喜，有忐忑，一时百味杂陈。
叶暮婉笑笑，“殿下不必紧张，倘若是坏事，也不会让臣来宣这个旨，该做的坏人臣会做，不该做的臣也不揽。”
“大皇子楚恒接旨——”
楚恒愣愣的跪下，册封太子的圣旨宣读完毕他还没回过神来，不敢相信日思夜想，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东西，突然间就这么……砸到了他头上。
“殿下接旨吧，还要恭祝殿下心想事成。”叶暮婉笑着微微弯腰，将圣旨递到他缓缓抬高的手上。
“陛下言，殿下身为嫡子，又是长子，理应担此重任，还望殿下日后稳重一些，切勿莽撞，处事勤恳些，为皇子们做个好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