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属你这张嘴最贫。”南风帝虚空指着他,内监低下头,很有眼色的说道:“老奴这不是讨您欢心呢。”
“行了行了,少跟朕油嘴滑舌。”
嘴上嫌弃,面上却是笑着的,南风帝视线一转,重新落到下方跪着的众言官身上,淡淡开口。
“梁御史。”
被点名的梁御史抖了抖,伏在地上尽量镇定道:“臣在。”
“你说叶卿在其位却不谋其政,对南风没有任何的贡献,朕来问你,你身为御史,又监管百官之责,从上任到现在,可曾有过半分功绩?朕让你撰写的《南风录》,三年了可有眉目了?”
梁御史伏的更低,没有两条腿碍事的话,基本上贴在了地上,脸面上挂不住是其一,不敢抬头是其二,并非他不想写,而是……实在没什么好写的啊。
正值乱世,世风日下,百废待兴,百姓怨声载道,他可以保证,其中的任何一条出现在《南风录》上,他这条命也不必要了。
“看来是没有了。”南风帝撑着脑袋靠坐在龙椅上,扫过除叶暮婉在内的所有人,“你们也好好想想,身为皇子,身为朝臣,除了日日勾心斗角,上行下效,贿赂完这个贿赂那个之外,都有什么功绩在身啊,
武将尚且戍守边关,于战场上拼死搏斗,你们除了一张嘴,一根笔,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众默然,南风帝懒的看他们这副焉了吧唧的模样,拿出最上面的奏疏扔下去,“比起叶卿,你们连废物都算不上,好好想想日后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朕不想南风国毁在朕的手上,叶卿,随朕去御书房说话。”
“臣遵旨。”
叶暮婉头也不回的离开,不过是罗列了她些许功绩罢了,这年头没点拿得出手的本事,又如何能取得帝王的信任。
御书房内,南风帝挥退其他人,只留了贴身的内监伺候,不知从何时开始,叶暮并不健壮,也不高大的身影只要站在那,就让他觉得安心,踏实,短时间内不费一兵一卒就让京城换了副样貌,这就是她的本事,也是能让他安心的资本。
“大殿上瞧着你就是有话要说,看模样,不像是好事。”
内监低下头:叶大人自始至终对谁都冷冰冰,不管好事坏事面上都波澜不惊,您是怎么看出他要说的是好事还是坏事的?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南风帝话音刚落,叶暮婉就朝他跪了下去,腰板挺直,拱手说着与他毫无关系,但却关乎百万人生死的事。
“臣请求陛下册立太子。”
南风帝定定的看着她,头疼的揉揉眉心,“他们又做什么好事了。”
“他们之间的小动作从未停止过,今天下割据,诸侯纷争,他们想的不是一致对外,而是拉帮结派,内斗不停,他们损伤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利益,也动摇了南风的国本,陛下若再如以往放纵下去,没等外贼攻入,内斗就已经将南风变成不堪一击的空壳了。”
叶暮婉把衣袖中的奏折递给内监,内监迈着小碎步快速接过,二人匆匆对视一眼,意味深长,谁都没有说一个字,无形之中却达成了某种交易。
她在宫中的眼线不少,却因南风帝猜忌心重,身边从来不添新人,没能成功在南风帝眼皮子底下安插,真能收买他的贴身内监,离她最终目的就更近了。
“你身子骨弱,还不快些起来?错在他们,不在你,你无需代他们受过。”
南风帝瞪了她一眼,手中拿着奏折却迟迟不肯打开,他怕看到他不想看到的东西,立太子一事从来都是他不可触碰的禁区,好似是向世人宣告,他老了,不中用了,撑不起事了,哪个帝王愿意承受这些言论。
可叶暮说的对,外患已经十分严重,这时起了内乱只会加剧南风的灭亡,南风可以亡,但却不能亡在他的手上,他不能做亡国皇帝,落得遗臭万年的名声,他想要的是流芳百世,是世人都记得他。
翻开奏折,看着上面罗列的桩桩件件,他一点都不意外,帝王之位的吸引力有多大,曾经的他也曾梦寐以求过,也曾为了这个位置不择手段过,有朝一日他的几个儿子打算联手逼死他这个父皇,他也不奇怪,只是觉得讽刺。
唯一的一次兄弟齐心,竟然是为了逼宫,多值得骄傲啊!
“兵器营的位置可查到了?”
“并不确切,臣怕打草惊蛇,没敢轻举妄动。”
南风帝把奏折扔到一边,扶额往后靠去,“这样的兵器营有多少?”
“除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其余几乎人手一个,分布在京郊各处的村庄中,白日里村民们会若无其事下地劳作,跟普通农户无异,夜间便悄无声息开始造武器,臣曾远远看过一眼,作坊很大,连成一片,一日的产量论箱算的话,大概在十到二十箱之间。”
“难怪……难怪近几年京郊突然多出许多的村庄来,这盘棋他们下的太大了,朕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户部都是干什么吃的!”
南风帝双臂猛然一挥,桌上的奏折,笔墨纸砚,外加两个青瓷花瓶都甩到了地上,户部呈上的奏折刚好有一本落到叶暮婉脚边,她拿起来大致看了一遍,嘴角都是嘲讽的弧度。
她记得户部尚书明面上是四皇子一派,兵器营最大的一头是四皇子不假,可其他皇子紧随其后,用于制作武器的作坊基本上已经将京城包围了。
作坊中的百姓未上户籍就属于黑户,奏折上却只字未提,只说他们是从各地逃难而来的流民,人数太多,上户籍繁琐又麻烦,索性就直接在陛下这过了明路,陛下,还就真的信了,连查都不曾查过。
过了许久,南风帝才缓过这口气,内监不知道从墙上的隔层中取了什么给他喂下,他暴躁的情绪很快得到安抚,叶暮婉吸吸鼻子,好似从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的药味,只可惜她对药理不是很精通,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
“叶暮。”
叶暮婉合上奏折,从废墟中找了块空地站定,微垂着头行礼道:“臣在。”
并未立马得到回应,一阵悉悉索索之后,才听高台上传来又沉又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