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扶灵魂归

今日,是左惜风扶灵魂归的日子。

大安上京都城近郊,一排排的茶水铺之中,挤满了人,他们空出了一条道来,目光全都一致的望着后方的官道上,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之中,那缓缓出现在眼前的一抹白闪花了众人的眼。

“来了,少年将军左惜风!左将军回家了!”有人哀切的高喊了一声。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后面的人纷纷跟着附和,“左将军回家了!”高喝之声久久不散去,而那一张张神情哀戚的脸上,是大安子民对左惜风的尊敬,有妇人开始洒起了白色的纸钱,也有人潸然泪下的举着白缦。

一杯杯沉香悠长的酒洒在了地上,顿时醇厚的酒香之气便充斥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间。

在众人悲伤的情绪下,一个披麻戴孝的少年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他身后是约莫数十位铁甲加身的士兵。

那些士兵的脸上哀痛的神情紧紧的牵动着每个人的心,他们是那场战役之中存活下来的士兵,但是也变成残废了,不是断了腿就是瞎了眼,现在战场上已经不再需要他们了。

他们虽然活下来了,可是他们却觉得还不如死去,毕竟活下来的人需要面对的更多,心情也更是苦涩压抑。

少年骑在高头大马身上,手上捧着的是一套染满了鲜血的盔甲,上头的血迹早已经干涸,那是左惜风之前所穿的,他们在战场上找回来的时候早已经碎成了好几块。

左惜风的尸身不知是不是被野狗给叼去了还是怎么的,剩下的就仅有这个盔甲,花了好几个日夜才堪堪拼成一件稍微能看的样子。

策马而行的少年紧紧的抿着嘴唇,脸上带着深深的悲恸,明明眼中含着泪水,却隐忍着不让它掉落下来,他在马上的身影颇有几分左惜风从前的风姿,这是左惜风认的义弟,从今往后左家的大旗便由他扛起来了。

一路上静悄悄的,既未吹唢呐也没有敲锣,只是那静却像是能深入人心似的,让人压抑得难受,说不出话来。

等扶灵的队伍过去之后,像被悲伤笼罩的现场才恢复了些许活力。

一名老妇抹着眼泪叹息道:“真是太可怜了,左家满门尽灭了,如今只剩一个义子撑着门面,也不知道左夫人要如何承受这样的打击。”

“是啊,左家三代人都是死在了战场之上,他们替咱们大安保家卫国,是我们的大英雄。”

“左惜风将军才十八岁,尚未娶妻,竟然就英年早逝了,唉……”

“左府会让左惜风的衣冠冢停灵七日,若是有想要去上柱香的都可以去,我们也进城去左府上柱香吧。”

城门处早就已经有人在等候着了,焚香祭拜的人早已经在此等了很久,大安都城里能够出来的人,都已经挤满了大安最热闹的主干道。

这人头攒动的场景,上回出现还是左家儿郎当上将军之后,入朝晋封之时,现在却是他魂泯之时。

左凯言看着这场景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滑落,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下颚线条崩得紧紧的。

左府门口左夫人已经站在门口翘首等了很久了,而在她的身旁是一身素色衣裳的男子,虽然身着素色衣裳,但是那衣服上绣着的五爪盘龙都昭示着他的身份。

那是大安的皇帝,凤慕城。

能得皇帝亲自相迎左惜风的功勋与面子该是多大啊。

皇后也一同在他的身旁,默默的等候着左惜风的衣冠冢,两人当真是伉俪情深,这份感情在皇家帝王之间十分的难得。

城墙上,两道人影正在看着下方,将这场景一丝不落的尽收眼底,凤慕云的表情也有些低落,左惜风确实是个人才,可惜了!

当初若不是因为他,左惜风怎会如此,不过因为这件事凤慕云也开始渐渐的对皇帝生出了几分怀疑,为何在他昏迷之后他却没有派出别的人前去支援?难道是想要害他背负上这一切的名声吗?

左惜风在民间威望极高,因为他是慕王所以没人敢对他怎么样,但是他知道背地里怒骂他害死左惜风的人可不少。

这一切,凤慕云都默默的背下了。

噗呲,在他身旁的萧芸看着突然笑出了声,凤慕云看了她一眼,道:“幸亏你不是在下面看着的,不然就凭你刚才那一声笑声,可能就要被大安百姓给打死了。”

“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有些忍不住。”萧芸捂着肚子强忍着笑意,擦了擦眼角边的泪痕。

“什么事情那么好笑?我们本来应当在左府那里迎接的,你却让我和你一同跑到这城墙上来,你到底要干什么?”凤慕云皱了皱眉说道。

“你不觉得这里比在下面什么都看不清楚吗?这里多好?可以将全景都看清楚,等会我们去上柱香就是了。”萧芸说道。

她看着那神情痛苦到了极致的左凯言,微微的叹息了一声,还好她最后还是救了他,并没有让他跟着自己一起死去。

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不但不拥挤,而且可以将下方每个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她忽然觉得可以看着自己死后的场景也是很神奇的,想不到她在大安竟然这么受欢迎。

“你看看那个人。”萧芸忽然扯过凤慕云,凤慕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是队伍中的一名魁梧的汉子,这些都是那场战役之中存活下来的士兵吧?也就数十人左右,而且都已经残疾了,现在全都拄着拐杖。

“他怎么了?”凤慕云不解。

“你别看他这么壮,其实他晕血,而且还怕痛,哈哈哈,一个大老爷们的,怕痛还去当兵了,而且还没了一条手臂,你说他在医治的时候是不是哭天喊地的?太好笑了。”萧芸笑出了声。

只是笑着笑着泪水便从她的眼角滑落了,她借由着笑让自己那压抑着的泪水滑落了下来。

说他们痛苦,但是她又何尝不痛苦?

明明有家不能回,还要顶着别人的身份活着,又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身边的这尊煞神。

“有那么好笑吗?”凤慕云不太理解萧芸的笑点在那里,他看着萧芸捂着肚子抹眼泪的样子疑惑的问道。

“不好笑么?”萧芸已经发泄完了,也把心里的那丝情绪给再度藏了起来。

凤慕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并没有说话,他忽然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晕血还怕痛?”

“我听说书的说的。”萧芸也不管凤慕云是不是信了自己的话,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铮,人群之中忽然一道琴音迸发了出来,萧芸咦了一声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