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暗恋这件难过的小事

路明非虽然没几个知心朋友，但还不到人厌狗嫌的地步，在文学社甚至还是个挂名理事……只不过是靠犯贱刷出来的。

不过饶是他爱犯贱，那也只是在喜欢的人犯贱，没有看见个美女就热脸贴冷屁股的癖好，刚开始对夏弥的那点由美貌带来的好感顿时灰飞烟灭了。

路明非的性情里很有少年的义气，谁对我好我就喜欢谁，至于不喜欢我的……不喜欢我的多了去了，你还得往后稍稍！

于是少年简简单单地将夏弥分类到了苏晓樯、赵孟华这类装逼仔的行列里。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转学生加美少女这俩组合拳的威力，一到午休时间，位于教室最偏僻一角的夏弥立刻被热情洋溢的同学包围了。

更残忍的是，这妹子好像就只对路明非一个人摆脸色，在其他同学面前俨然是一个可爱软萌的小天使。

两人的座位相距不远，一边是无所事事门可罗雀的衰仔，另一边是热热闹闹叽叽喳喳的美少女。

夏弥在转学来第一天就过上了路明非梦寐以求的生活——被所有人喜欢，和所有人都有说有笑，在哪都是自己的主场，这样一定永远都不会孤独。

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捏？

路明非正在心里犯酸，突然额头上一凉，是上午刚被记了一笔的徐岩岩在作妖，“路总，看这里，抬头。”

徐家兄弟一个和路明非在一班，另一个和赵孟华一起在隔壁班。徐岩岩和路明非的关系还不错，主要他俩都属于没啥存在感的小透明，若是站在一排，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颇有点反派boss身边那种“哼哈二将”的感觉。

他俩说是死党谈不上，惺惺相惜倒还凑合。这个跟在姓氏后的“总”也是哥俩儿的谦称，取自“苟富贵，勿相忘”的古意，正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总裁的衰仔不是好衰仔。

衰仔一抬头，只见一把黄底红字配色的软尺横在面前，徐岩岩神经兮兮地一边念叨一边在他脸上左量右量。

路明非：“啥玩意儿啊？”

衰仔严重怀疑这小胖墩子是在伺机报复上午时的挑衅。

“鲁班尺，”徐岩岩故作严肃地说，“别乱动，能卜卦算吉凶。”

路明非梗着脖子，眉毛抬得一高一低，看着鲁班尺上的“天德、喜事、进宝、纳福……”等字样，寻思那个“顺科”应该是期末能考好的意思，就由着徐岩岩继续胡搞。

“你以前算刮刮乐不都用的那仨钢镚吗，怎么，喂给下水道了？”

“那叫六爻，还仨钢镚，你有没有文化？”徐岩岩煞有其事地量了一路，看着路明非摇摇头，“灾至，大凶之兆。”

“滚！”路明非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抱着一本《普希金诗选》的陈雯雯恰在这时走过来，她裙角起落，一缕细软纤长的发梢在跳，雪白的丝巾在晨风中飘啊飘……然后被这声“滚”震得呆立当场。

路明非嗅到了淡淡的风铃草香，往后仰头，“G，咯，噶，Goodness，哈哈，我这发音真糟糕。”

“明非，下午放学后记得来一下文学社，上周看的那本《卡拉马佐夫兄弟》，社团指导老师要点评读后感，麻烦你收一下送过来。”陈雯雯淡淡地说。

只听到这声音路明非就忘了所有的不愉快。对路明非来说，陈雯雯是他生命中第一个女性偶像，给他树立了一个宜室宜家的好女孩形象，这时候的路明非觉得世上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娶了陈雯雯。

路明非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点希望的，因为他是陈雯雯邀请加入文学社的，社长陈雯雯总共只邀请过两名社员，一是路明非，还有一个是苏晓樯志在必得的赵孟华。

作为文学社的理事，路明非无法和“一身哀愁寄江水”的社长大人有什么思想上的碰撞，他只好出卖点力气，每周负责挨家挨户收作业收钱还有跑腿，还有催促其他社员交读后感。文学社这种地方，文青没有，色痞一堆，多半都是冲着陈雯雯本人去的，以至于收缴作业的道路崎岖且长。

陈雯雯也不是单纯的小白花，男社员的心思她也懂些，只不过这丫头性格腼腆比较被动，往往都是交代完事情就走。

路明非不看白裙姑娘回身时纤细的脚踝，也不曾注意脖颈后细腻的肌肤，更不会庸俗地评鉴身材好坏。他的眼睛只是追逐着那悠悠荡漾的裙边，仿佛缓慢的浪，悠然而平静。

“又要交读后感？这文学社加得真累。”

可惜旁边有个破锣嗓子，路明非满脸幽怨地瞪着徐岩岩。

“你的读后感写好了么？”徐岩岩撑开自己“饱满”的脸皮，冲路明非挤了挤眼。

“没，我只看了一点就睡着了。”路明非十分坦荡。其实影响不大，只要有人写好了，下午上课时偷摸着在下面装作记笔记，一堂课就能完成中译中，反正社团指导老师也不求多高的质量。

“俺也一样。”

哥俩对视一眼，同时背诵了他俩看过的全部内容。

“阿列克塞·费奥多罗维奇·卡拉马佐夫是我县一位地主费奥多尔·巴甫洛维奇·卡拉马佐夫的第三个儿子。”

这不是小说开头第一句话吗？一旁巧笑倩兮的夏弥刚应付完热情洋溢的同学，主要是拒绝各种各样的社团邀请，然后就听到隔壁猪哥二人组的厚脸皮发言。

路明非双手背到脑后，靠着板凳摇啊摇。他本就不喜欢这些又冷又悲伤的欧美文学作品，更何况看完还要写读后感交给老师批改。按照路明非叔叔的说法，这都是些“中产阶级女白人”读的书。

他更喜欢咱国家土生土长的文化语言。他在加入文学社的第一天，就喜欢上了一句话，他还摘抄下来打算作为以后追求陈雯雯的撒手锏。

那句话来自沈从文的《湘行书简》——“风大得很，我手脚皆冷透了，我的心却很暖和。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原因，心里总柔软得很。我要傍近你，方不至于难过。”

与路明非的心态有些类似，夏弥性情中也有很义气的一面，谁对我好我就喜欢谁，但也有不同的地方——谁不喜欢我谁就是傻逼！

也许他就是单纯的傻呢？夏弥看着少年搁那学螃蟹吐泡泡，暗自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