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残酷少女的行事纲领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路明非在补读后感。

徐岩岩在桌子底下给篮球队队员发短信,他既是文学社的舔狗,还是赵孟华的马仔。他哥徐淼淼负责另一个班的人员召集,他负责这个班的招兵买马。

赵孟华这个人十分挑剔,你让他打3V3的半场他嫌不够正式,表示一定要凑够5V5的全场才能吸引到妹子驻足。

这时期智能手机还在娘胎里没孵出来,不智能的也还没来得及在众学生里普及,一个班也就那几个风云人物配了。而档次低的学生之间,主要的交流方式依然是传小纸条。

徐岩岩把捏好的小纸条放到路明非桌上,路明非无可奈何地又帮他们传了一轮纸条,伸手碰了碰肥仔的背:“读后感,下课要收,快写!”

徐岩岩在心里衡量了赵孟华和陈雯雯的“江湖地位”,觉得陈雯雯这只白天鹅自己这只癞浆包是指望不上了,跟着出手阔绰的赵孟华捡点边角料啃还比较有前途。

他于是又蠢蠢欲动地撕下一张小纸条,提笔写了几行字,回头点了点路明非的桌子。

“还来?这都第三张了,请诸葛亮吗这么大费周章?”路明非第三次抄书被打断,满脸“寸止”的纠结表情。

“啊?我就传了两张给你啊。”徐岩岩表示摸不着头脑。

路——明——非!

另一侧靠窗坐的苏晓樯看着自己传给衰仔的纸条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一股无名火起,揉成团就直接扔了出去,正中路明非的脑袋。

给我的?路明非受宠若惊。

他刚上初中那会儿,读了很多历史方面的书,会在放学时和同学们自豪的分享,因为他的父母是考古学家。

一帮中二病同期生就吊儿郎当地并排往前走,听着路明非讲“野史”,占了半条街的路面。后面就一次次响起汽车喇叭声,然后队伍中立刻有个兄弟收敛了摇摆的幅度,老老实实地钻进自家的车绝尘而去。人一个个地少下去,最后往往只剩下路明非一个人,继续摇摆着向前。

如今三年过去了,考古学家的父母杳无音讯,放学后连愿意和他一起摇摆,哪怕只是摇摆一小段路的朋友也不见了。

然而等路明非扒开一看,又是上午关于楚子涵的质问。苏晓樯看陈雯雯不爽,却是楚子涵的小迷妹,也可能是对楚子涵能以女儿身暴打小混混感到心神向往。

“大小姐,我不知道啊,我和楚子涵真的不熟,要不你直接去问她。”路明非在纸条上这么写。

反正苏晓樯在楚子涵面前横不起来,以学姐的人气和本领,一定能处理得比我多嘴强。

“楚学姐今天请假了。”

路明非看着返回的纸条发呆,他抽屉里躺着一把折叠整齐的Burberry雨伞。

卡塞尔学院本部,中央控制室,大屏幕上的数字归零。

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仰头缓缓吐出一口气,没人能辨清他的年龄。他的脸上覆盖着黑色的面罩,一根输气管通往小车上的钢瓶,脖子上布满暗红色的疮疤。

“任务完成,”他身边还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光头,“施耐德,你不应该总这样神经紧绷,这对你的呼吸道不好。”

“我从来不知道脑神经元连着的是呼吸管道。”面罩人的声音和他的形象一样,低沉粘稠,仿佛破损的风箱般,铁灰色的眼睛扫过不着调的小老头。

“这是学院近十年最严重也是最意外的事件,帮我接通任务专员。”

他不是在对小老头说话,回应他的是中控电脑。

“这里是B007号专员雷蒙德,任务完成,没有遇到异常事态。”

“事发地点损毁很严重吧?”小老头站起身问。

“曼施坦因教授,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如果不是前执行专员的车上确实有死侍造成的损毁,我甚至不敢相信任务地址没错。”

雷蒙德眺望着这个沿海的小城,任由暖色的晚风吹到脸上。远处是一片宽阔的湖面,毗邻湖边,高架路上车流涌动,车灯汇成一条光流。

执行部就是在这个地方损失了历史前十的专员?雷蒙德晃了晃头,他穿着一身熨帖严肃的正装,戴着金属框的眼镜,细细的镜框压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低头摸钱夹,勾在下巴上的长发挡住了小半张脸。

他想起来这里时查阅过的本地神话资料,没来由地觉得这个小城像是个画了半面妆的妖怪。

“没有任何痕迹?”

“什么都没有,专车已经由校工部回收,楚专员的私人物品预定由执行部回收。”

“私人物品?”

“是一沓照片,没有它们的身影,是一对母女,很多很多张,他应该是隔一段时间就去拍一次,拍摄时间是间断的。”

雷蒙德摸出钱夹里的照片,看着上面的人:小女孩一脸倔强地走在前面,拉着母亲的手,母亲弯着腰在苦笑。

“我可以申请继续执行前辈的任务吗?”他问。

“那不在你的权限范围之内,甚至我们也不知道他的任务究竟是什么。”施耐德的发言总是带着一股寒意,“你敬爱的校长刚才给你发了一条短信,那就是拒绝的理由。”

“是的,我收到了,可“你太亮了”是什么意思?我中文学得不够好,这是所谓的通假字吗?”

B007号专员雷蒙德,执行部这一代新人王,“B”级血统,言灵是序列号28的“炽日”,能在领域内放射强度达到4000流明的烈光。

烈光无法杀死敌人,但雷蒙德的领域就是个直径五十米的巨型白炽灯泡。任何对手想接近雷蒙德,就等于进入了一枚白炽灯的内部,眼睛都睁不开。因此这个并不高阶的言灵被看作强到变态的bug言灵。

“每个执行部的专员都怀着对龙类的仇恨,但不是每个专员都能将仇恨化作利刃,雷蒙德还不够成熟,只能作为收刀的刀鞘,早点打消他摩拳擦掌的劲头说不定能让他活得更久。”

卡塞尔学院本部,校长那略带风骚的声音通过主控室的专线传到两位教授耳中。

他明显是在喝酒,曼施坦因和施耐德能听到玻璃杯的碰撞声。但校长的办公室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他在和谁干杯?

照片上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她藏起遗留的刀,躺着床上发着烧,呓语不停。

仇恨,是种类似于某些中药材的东西,性寒,微苦,沉淀在人体中,散发着植物死亡后的清香,可是天长日久,却总是能催生一场又一场血肉横飞的爆炸。

这是场仪式,仇恨祝愿每一个带着恨意生存的人,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