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子夜，宁小云略有困意，但精神还算不错。
自从白日里知晓了院子里这些都不是善茬之后，他就格外的警惕。
身为朝廷之人，却和地煞盟的反贼们住在一个院儿里，想想都觉得刺激。
“这些反贼全都来了西禅寺，看样子这西禅寺的住持老和尚，十有八九也和地煞盟脱不了干系。”
“难不成这里是地煞盟的一个据点？”
“但若是据点，二十年都不曾暴露？这慈元老和尚手段如此高明吗？”
“还是说......当地的官差对这西禅寺有所庇护？”
就在宁小云心头泛起一个个猜测之时。
忽然。
宁小云听到屋顶上传来了一道极为轻微的响动声。
几乎微不可查。
但宁小云此刻尤为警惕，又是在如此寂静的深夜之时，细微的声音都会比白日里更加清楚。
“莫非有人？”
宁小云心头一紧，立即屏住呼吸轻手轻脚走到了床边，把宋玄威给弄醒了。
宋玄威刚一睁眼，正要说话，宁小云赶紧眼神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宋玄威毕竟是密探，立即意识到有情况，当即闭口不言。
宁小云伸手指了指上面，宋玄威立马会意，反手就将短刀从枕头底下抽了出来。
而在屋顶之上。
那衣衫褴褛的古婆子如同夜猫一样趴在屋顶上面，仔细听着下面的动静。
确定下面没有任何声响之后，古婆子从腰间取下一个竹筒。
将瓦片轻轻掀开一些，找到了一条缝隙。
用竹筒对准缝隙，轻轻一吹。
一股烟尘被吹进了下方禅房之内。
眼见烟尘已经被吹进去，古婆子冷冷一笑，浑浊老眼泛起一丝得意之色。
“我古婆子武功虽然不行，但论到杀人，渝州分舵之中就没有几人能胜过我。”
她是用毒的好手，喜欢下毒杀人。
也为渝州分舵立下过不少功劳。
古婆子在屋顶等了一会儿，确定禅房之内的主仆二人没有逃得出来，便放下心来。
“回去向香主复命。”
古婆子正要跳下屋顶，却听身后忽然间传来了一阵劲风。
“嗯？”
她刚一回头，却见一道黑影飞跃而至，速度极快，眨眼便到。
“什么？”
古婆子大惊失色，她只来得及看见来人身形胖大，披着黑衣，身法奇快惊人。
“你是......”
古婆子刚想惊呼，来人却是咧嘴狞笑，一把抓住了古婆子的脖颈，用力一扭。
咔嚓！
古婆子毫无反抗之力，当场被抓碎了脖颈，然后被这黑衣人拖着带走了。
而在禅房之内的宁小云与宋玄威，此刻都用打湿的纱布裹住了口鼻，且都退到了禅房门口。
“上面好像不止一个人！”
宁小云耳力很好，他听到了另外一道脚步声，同样非常轻微。
“我上去看看。”
“先别急，外面可能还有人在盯着，出去就暴露了。”
宁小云赶紧拉住了宋玄威。
俩人就这么等到了天亮。
宋玄威率先离开禅房，假装去寺庙外喂马，而宁小云则是过了一会儿，装出要去茅房的架势。
眼见两人都还活着，另一间禅房之中的夫妇二人皆是尤为震惊。
“怎么回事？这两人怎么还活着？古婆子失手了吗？”
另一间禅房之内，妖艳女子坐在窗边，秀眉紧皱。
而那面黄肌瘦的男人则是发出了沉闷的咳嗽声，有气无力道：“可曾看见古婆子回到禅房？”
“没有。”
妖艳女子摇了摇头。
“我盯了一晚上，古婆子上去之后就没看见她了。”
消瘦男子闻言神情微变。
“可能出事了，立即去禀报香主。”
......
今日的西禅寺格外热闹。
很多人都知道，今日慈元禅师会在庙内为诸多香客进行义诊，故而不少香客一大早就从各地赶来，想要早些得见慈元禅师。
可当第一批香客来到西禅寺时，却在庙门之外的山路石阶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一具看起来像是摔死的老妇人尸体。
把香客们都吓了一大跳，也惊动了寺内的和尚们。
和尚们匆匆出来，查看了一下尸体，发现人都已经凉透了，尸体都硬了。
“快！去禀报住持！”
“再去山下禀报官府。”
......
官差还未到来，慈元禅师也未曾现身，倒是住在西禅寺的众人先出来了。
当众人看见那躺在石阶上的老妇人尸体时，众人神色各异。
“怎么是她死了？”
宁小云眉头紧皱，完全没想到这老妇人会死在这个地方。
若是平时，他直接就上去验尸来找出端倪了。
可现在他是富家公子，自然不能做验尸的事情，只能是站在一旁看着。
沐香主等人的神色也都很难看。
而且他们的眼神皆是盯着宁小云和宋玄威。
古婆子死了，可这对主仆居然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他们自然会怀疑是宁小云与宋玄威杀了古婆子。
可宁小云和宋玄威却是相当无辜。
他们压根儿就没有动手。
甚至......他们都不知道昨晚爬房顶上的人就是这古婆子。
所以现在两拨人都是懵懵的，互相都在猜疑，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就在此时，浑厚而苍老的佛号声响起，众人齐齐转身看去，就见一个身着黄衣袈裟的老和尚双手合十缓步走来。
这老和尚看起来六十多岁的样子，面目祥和沧桑，胡须灰白，体态有些胖大。
“是慈元禅师！”
聚集在这里的香客们都认出了这老胖和尚，纷纷露出了欢喜与敬仰之色，齐齐双手合十行礼。
听到香客们的声音，宁小云、宋玄威以及王虎皆是神情一动。
这老胖和尚就是慈元禅师？
终于是现身了！
而看着慈元禅师出现，一旁的沐香主几人皆是面色阴沉，尤其是那沐香主，更是目光如炬的盯着慈元禅师。
“阿弥陀佛！”
慈元禅师走到近前，满怀悲悯看着那地上的老妇人，轻叹了一口气。
“此生苦难已了，施主一路好走，下一世必有福报。”
“普净，你与诸位师弟一同为这位施主诵经超度。”
“遵命。”
普净等几个年轻僧人站成一排，为那老妇人诵经超度。
而慈元禅师则是面带歉意的看向那些香客们。
“诸位施主，鄙寺出了人命，官府之人很快就会来到，今日闭寺一日。”
“若官府查明了情况，鄙寺不受影响的话，则请诸位香客明日再来。”
“为表歉意，老衲会为诸位施主义诊三日。”
此话一出，那些香客们一个个自然也是没有任何怨言，行礼之后纷纷离去。
慈元禅师又转身面向了住在寺内的众人。
再度躬身一拜。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于鄙寺小住，本该好生招待，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让诸位施主受惊了。”
沐香主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大师客气了，我等皆是仰慕大师名声而来，今日能得见大师尊荣，已然是倍感荣幸。”
二人目光对视之间，慈元禅师依旧是慈悲仁善，俨然得道高僧的形象。
沐香主则是笑容之中带有深意，眼神却凌厉如刀。
而站在一旁同样注视着慈元禅师的宁小云，却是看见了所有人都看不见的东西。
他在这位面有悲悯、眼含慈悲的得道高僧身上，看见了人脸。
一张张狰狞可怖、扭曲痛苦的人脸！
密密麻麻！
如同无间炼狱之中永受折磨的厉鬼恶魂！
上百张人脸！
其中大部分竟是女子！
甚至还有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