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云不是第一次看到上百张人脸。
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些人脸之中会有那么多的女子和婴孩。
尤其是婴孩，有不少明显就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却也惨死在了这位慈元禅师的手中。
除了女子和婴孩，宁小云还看见了几个官差的人脸，但都是死于二十年前。
另外还有不少的江湖人士，十分杂乱，有的甚至只是寻常百姓。
“这老妇人，也是这慈元禅师杀的。”
宁小云看见了最为清晰的一张人脸，就是死在山路石阶上的这个老妇人。
这让宁小云心里相当震惊。
杀人凶手，却在被杀之人身旁一副悲悯的样子，还说什么诵经超度？
若是世间真有鬼魂，怕是这老妇人的鬼魂此刻就在一旁恨不得掐死慈元禅师了。
“嗯？这张人脸......”
宁小云目力所及，在慈元禅师周身扭曲狰狞的人脸之中，发现了一张身份比较特殊的人脸。
目力凝聚，这张人脸的身份以及生前大致经历，都被宁小云所知晓。
“孙德水？药王孙氏的人？这慈元禅师二十年前居然杀过药王孙氏的人？他莫非和药王孙氏有恩怨？”
宁小云心头惊疑不定。
眼下见到慈元禅师，让他知晓了不少的事情，也足以断定这表面悲悯仁善的得道高僧，实际上却是一个杀人如麻的狠角色。
而且此人绝对非常危险！
“这位施主可是受了惊吓？贫僧略懂佛法，若施主不嫌弃的话，老衲可为施主讲经说法，平复心神。”
就在宁小云心头不断思索之际，那慈元禅师也看向了宁小云，颇为关切的询问。
宁小云赶忙双手合十。
“我确实需要大师为我解惑。”
慈元禅师点点头。
“施主有何疑惑？”
“我家中是做买卖的，家底殷实，哪怕是子孙后代都可衣食无忧。”
“所以我很迷茫，不知我该做些什么？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要这么虚度下去吗？”
“还请大师为我开解。”
这一番话，让在场几人皆是面容抽搐。
哪怕是地煞盟的几人都有点绷不住。
好家伙！
跑这儿来炫富了？
王虎和宋玄威对视了一眼，也没想到宁小云居然能一本正经的跟慈元禅师说这些。
慈元禅师到底是“得道高僧”，听了之后也没有露出什么古怪之色，只是微微颔首。
“阿弥陀佛，佛家常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前世行善积德，自当为下一世积累福报。”
“施主生在富贵人家，衣食无忧，远离苦难，这正是得享前世福报，施主前世必然是一位行善积德的大善人。”
“钱财本是身外物，富贵只是过眼云烟，何必在意？何必苦恼？”
“施主若一心向善，多行善事善举，救助苦难众生，自当内心满足而豁然。”
“阿弥陀佛！”
还真别说，这位慈元禅师虽说杀人如麻，但此刻不管是样子还是说的话，都是一派高僧的气象。
言语之间更是带着禅意与佛理。
要不是知道这慈元禅师是个什么玩意儿，宁小云还真就要被他给说进去了。
“原来如此！大师这一番开解，当真是令晚辈豁然开朗！”
“心中迷惘消解不少啊。”
“多谢大师！”
宁小云满脸欢喜之色，连连行礼，又从腰间拿出了一锭银子。
“这是给贵寺的香火钱，还望大师收下。”
慈元禅师没有接过银子，一旁的年轻和尚代为接过。
“多谢施主。”
“大师，我等就先告辞了，他日再来拜访大师。”
宁小云打算立刻下山，把已经知晓的情况禀报上去，再带人马过来围了这西禅寺。
不管是这些地煞盟之人，还是这杀人如麻的慈元禅师，反正全部先抓了再说。
他和宋玄威、王虎这一次是来探听情报的，不是来打打杀杀的，自然要点到即止。
没必要继续待下去。
宋玄威、王虎都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宁小云会突然提出要下山离去。
不过宁小云既然已经说了，两人也必须要立刻改变计划。
宋玄威自然是要和宁小云一起下山的，王虎则只能是想办法用其他理由下山。
“阿弥陀佛，恭送施主。”
慈元禅师并未阻拦，十分平静的目送宁小云和宋玄威往山下走去。
沐香主眉头紧皱，心里头疑虑更深。
她没想到这主仆二人会突然要离开，不由更加怀疑这两人的身份来历。
可就在宁小云和宋玄威顺着山路还没走出多远，迎面就来了一群捕快。
为首一人身形敏捷，脚步轻快，两三步之间就来到了宁小云与宋玄威近前。
“西禅寺出了人命官司，你们谁也不许离开。”
......
计划赶不上变化。
宁小云和宋玄威本想今日离去，却没想到被山下赶来的捕快们给拦住了。
这些捕快是从最近的县衙而来，为首一人名叫赵敬方，乃是十里八乡颇有名气的捕头，为人正直，铁面无私，办案能力不俗。
宁小云和宋玄威也没办法在旁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只能听从吩咐，暂时留在西禅寺。
而这位年过四旬的赵捕头来了之后，立刻就验了尸体，并且让捕快们在西禅寺各处巡查了一番，确定寺庙内没有潜藏着什么可疑人员。
“这老妇人不是失足摔在了石阶上，而是被人杀死的。”
赵敬方验尸之后，立马就说出了结论。
听到这话，就连一直平静的慈元禅师，眼角都微不可查的抽了一下。
“既然是杀人案，你们所有人都有嫌疑，在没有查清楚案子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去。”
赵敬方作为一个称职的老捕头，立马就开始挨个儿审问庙里的这些人。
包括宁小云在内。
宁小云早就看过这位赵捕头身上出现过的人脸。
不多。
只有二十个，无一例外都是犯了事儿的人。
没有滥杀无辜。
他断定这赵敬方应该和地煞盟没有什么关系，于是便和宋玄威商量了一下，打算在被审问的时候向赵敬方表明身份。
让他配合着，一起将庙里的贼人们一网打尽。
宁小云是第三个被带去审问的，在他之前的两人是山羊胡老头儿杜守财，以及那位女扮男装的沐香主。
审问之地就在前院，和尚们所住的房间之中。
门口有两个捕快站着。
宁小云被带到之后，赵敬方便拿着纸笔坐在宁小云的跟前。
“姓名，籍贯，家中做何营生？来西禅寺做什么？”
赵敬方非常利索的开始问询。
但宁小云并未回答，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嗯？”
赵敬方立即抬头，目光凌厉的看向宁小云。
只一眼，赵敬方就愣住了。
却见宁小云腰间露出了一块令牌。
“明镜司......”
身为老捕头，赵敬方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豁然起身，脸上带着一抹惊疑和敬畏。
“赵捕头，我就长话短说了。”
宁小云神情严肃，压低声音：“我等奉命前来，只为剿灭潜藏寺中的地煞盟反贼。”
“你不必声张，只需配合我等行动便可。”
赵敬方赶忙行礼：“小官定当竭力相助！”
“好，你现在听我安排......”
而在屋外站岗的两个捕快，其中一个年纪较轻一些的捕快耳朵一动一动。
他的耳力极好，听到了屋内的只言片语。
“我肚子不太舒服，先去趟茅房。”
“赶紧的，别让捕头等会儿骂你。”
这年轻捕快捂着肚子就往茅房而去，但他却并未去到茅房，而是......悄悄咪咪来到了慈元和尚的禅房。
“义父，我偷听到赵捕头与那姓陈的富家少爷说话，好像提到了什么查案、明镜司之类的话。”
原本盘膝而坐、手握佛珠念经的慈元和尚，陡然间睁开了眼睛。
“明镜司？”
慈元和尚一双老眼陡然间变得凶狠凌厉起来。
但紧接着。
他又恢复了平静，脸上更是泛起了一抹笑容。
“好，好的很！”
“老衲正好借明镜司的手，把渝州来的这些狗东西尽数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