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猎所得的猎获没多少,说是在营地休息,但其实孟振邦他们三人并没有闲着,营地里人和猎狗,每天都得消耗不少肉。
下午的时候,孟振邦和孟金福爷俩在撮罗子里打理猎具,孟川和孟寿安两人则是去了河湾的窝棚,用冰穿子将那个早已经又封冻的冰洞凿开,在那里捕鱼。
卫淮也领着孟草儿一起去看,本来平时就挺安静,孟辉、孟明在的时候,还能领着她玩一会儿,现在走了,营地里就剩她和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感觉孤零零的。
怕她冷,还专门弄了个小火盆提进窝棚。
冰洞刚凿开的时候,游出来到冰洞透气的鱼还算多,和孟辉、孟明两个小家伙用木杈不一样,他们使用的,是用铁锻打而成的三齿渔叉,尖端有着倒钩。
两人经验丰富,一插一个准,倒也没用多长时间,就弄上来三四十斤。
大概是营地迁移到这里,没少捕鱼的缘故,河湾冰层下的鱼数量少了,又被频繁惊动,等的时间越来越长,在冰洞露头的鱼也越来越少,两人商量过后,放弃渔叉,选择用鱼钩。
孟川的鱼钩是自制的。
钩子用兽骨削制打磨而成,以筋线拴着,上面还挂了用桦树枝条削成的小木鱼,小鱼上也装上了倒钩。
孟寿安用的,也是差不多的鱼钩,唯一和孟川的鱼钩不同的是,它的那条假鱼不是木的,而是黄铜做的,像是块金子。
这让卫淮一度怀疑,以假鱼为饵,到底靠不靠谱,都不寻点虫子,或者挂点肉,能钓上来吗?
而且,更扯的还在后面,拴鱼钩的筋线末端,只是很随意地用了一根一尺多长的小木棒,钩子抛入水中,不断地提拉轻晃。
钓鱼不是讲究静吗?
这不断的晃动,不把鱼给惊跑了?
然而,事情完全不是卫淮所想的那样,居然没多长时间,孟川抛下的钩子忽然一下子被绷直,仗着所用的筋线结实,孟川直接就使劲地往上拖拽,没几下就率先从冰洞中提溜起一条五六斤大的哲罗鱼。
他面色古怪地问:“川哥,这咋回事啊?用假鱼为饵,还不停地晃,还能把鱼给钓上来?”
孟川乐呵起来:“这你就不懂了,这河里大的鱼,不少都是吃活食的,水中的鱼看到不停晃动的小木鱼,误以为是食物在游动,赶紧吞下,轻易就能上钩。
河水封冻,很多鱼都进更大的江河了,这水里边,食物可没有春夏秋三季那么多,能争一口是一口。”
这么一说,卫淮就理解了。
“川哥,要不让我也试试?”
什么事儿,还是自己上手最有体会,单看着别人容易,做起来是另外一回事儿。
昨天晚上围着篝火喝酒的时候,孟金福老爷子提点过,说打猎这事儿,听别人说多少经验都是白瞎,只有自己看过、摸过、做过,得出自己掌握的经验,那才是属于自己的。
在别人手头灵光的法子,换个人,那完全有可能是不一样的结果,人跟人终究不同。
这一点,卫淮深信不疑。
见卫淮要尝试,现在已经对卫淮没啥隔阂,反而显得有些亲近的孟川,当即把手中的木棍递给卫淮。
在那条哲罗鱼被从钩子上取下来以后,卫淮也学着孟川的样子,将钩子抛入冰洞。
钩子在水中的位置,也就大概三四米的样子,他开始一下一下地提溜小棍,晃动水底的假鱼。
看到卫淮抖动的幅度过猛过频繁,孟川反倒急了:“哎哎哎,你别这样一抖一抖的啊,在水里的小鱼有这样游的嘛,只有被惊动的鱼才会是这样,那些吃活食的大鱼,也像山牲捕食一样,慢慢靠近,等到合适距离才会突然游过去一口吞食……
你这样抖,只会让它们觉得危险,哪还敢靠近啊。
你得慢慢地,轻缓地拖动,让那木鱼是慢慢游动,就是那啥……你总看过水里小鱼游动吧,没有被惊动的时候,它们咋游的?”
他甚至伸手过来抓着卫淮手臂,手把手地教。
蜀地有河流,田沟里也有小鱼,卫淮当然见过,没被惊动的时候,那些小鱼确实慢悠悠的。
但要凭借一双手,将那种悠然自得游动的感觉给模仿出来,力道、幅度的控制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这是个细活。
他心里不由感叹,骗鱼也得用心啊。
姜太公直钩钓鱼不用饵,那是愿者自来,钓鱼人钓鱼用饵料,那是勾引,好歹能吃上一口,而孟川他们,不用饵料,用假鱼,连吃都吃不到,骗得太彻底了。
他只能慢慢尝试。
大半个小时过去,寿安都已经接连钓起来三条了,卫淮这里,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就在他都开始怀疑这些鱼是不是也会偏心嫌弃自己用的是木鱼而不是铜鱼的时候,手中抓着的木棍上面,筋线忽然猛地被扯动了一下。
这并不算强烈的扯动,让卫淮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赶忙快速收回筋线。
感觉到被拉扯,筋线上传来的拉扯力道一下子大了许多,那力道,像是一下子多了二三十斤,手中提着的筋线,也被带得绕着冰洞转圈。
他能感受到,那条被吊住的鱼正在猛力挣扎,试图挣脱出去,他再次加快速度提线。
很快,一条少说也有十斤的细鳞鱼被他提了上来。
终于成功钓上一条,这可把卫淮高兴坏了。
将鱼钩取下,细鳞鱼甩冰面上,他再次将鱼钩抛入冰洞,继续尝试摸索。
自打那条细鳞鱼被钓起来以后,像是开门红一样,往后的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卫淮又成功钓上两条,他没有狍皮手套,手被冻得受不了了,这才将鱼钩交给孟川,到火盆边烤火。
一下午下来,大大小小,弄了有百多斤鱼。
直到孟川用一个化肥袋的透明内袋套在头上,探头钻进冰洞水面查看水底的鱼情,发现冰下没什么大鱼后才作罢。
这些鱼,狗鱼都留着用来喂狗,剩下的,几家人份了,一家也就二三十斤的样子。
晚饭的时候,孟寿安特意煮了一大锅鱼,里面还放了些春季采集晒干后保存的野菜和夏秋季存下来的蘑菇。
其中一种野菜孟寿安叫它坑古勒,俗称山芹菜、老山芹;另一种鄂伦春话叫昆毕勒,即是汉人所说的柳蒿芽。
孟寿安还说,这两种野菜,是他们鄂伦春最喜爱的,只是晒干后又煮出来,卫淮实在看不出它们原本的模样。
他相信,到明年开春,会真正认识它们。
比起卫淮上一次煮的鱼,这一锅孟寿安做出的炖鱼,味道就要鲜美得多了。
就连孟草儿都吃了不少,面前的鱼骨都成小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