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劫后余生

夜已深,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季云知心中惴惴不安,对面屋住这一群陌生男人,在陌生的环境里,很没安全感。翻了个身裹紧被子强迫性闭上眼睛,熟悉的味道渐渐地侵蚀着意识,灯芯燃烧噼啪声细微不可察,屋里的几人沉沉入睡。

四方桌上留着一盏烛火,火苗跳跃偶尔蹦出一个火星子。烛火飘动,地上忽然投映出一个人影,举着刀逐渐靠近炕床,刀锋的寒芒闪过云知的脸。云知猛地睁眼,凑近的模糊不清的脸上透着狰狞的笑意,手中的刀刃就要落下。

季云知陡然打了个颤,惊醒后睁开眼还是那挑高的梁柱,雨好像停了,但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她胸口心脏失序的跳动一下一下地震着虚软的身体,身旁季明茹翻了个身,窸窸窣窣。云知挪动身体,手触摸到冰凉的剑鞘,侧身抱进怀里,借着这股凉意驱散噩梦的恐惧感。

平复了一会儿,季云知起身披上外衣,轻手轻脚地下床想去喝水,王妈妈就是这时醒来的,压低嗓音询问她是否要起夜。

“不用,我喝点水。”季云知同样压低着嗓音,并摆摆手示意她继续睡。

喝完水回来,云知鬼使神差的在床边站了一会儿,静得有些过分了,除了屋内几人的微鼾声和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云知又走到门口,趴在门缝上听声,几息过后,仍是风平浪静。正要转身回床榻,外头有闷闷的重物落地声,随即一声高喊撕裂了深夜的平静。

“有刺客!”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兵刃相接的铿锵声和惊叫怒吼声此起彼伏。

心中的不安落实了,云知快步走到床榻边,摇醒了明茹和薛婷,捂住她们的嘴急切道,“别出声,外头来了贼人”,说着就从枕头底下摸出两把小巧的匕首给她们,叮嘱她们乖乖躲好,自己从被窝里抽出长剑,把剑鞘丢给晴雪防身。

可屋里一目了然的,除了她们的行囊就是炕床,一张桌子并几张板凳。晴雪和王妈妈挤到床边作势要护着主子,明茹和薛婷裹着被子缩到了墙角,几人慌张不已。

云知冲过去把灯吹灭,眨了眨眼适应屋子里的漆黑,只有屋外微弱的亮光让云知摸黑着回到床边。

打斗声渐进,蒋忠廉那浑厚的怒骂声尤其清晰,像是就在她们这间厢房的窗边,门边。不时的还有刀剑误砍门窗,屋内的气氛随着破旧的门框窗柩被撞击而愈发紧迫,季云知觉得自己的心跳在黑暗中更快了,一下一下地敲着胸腔。

砰的一声,一个被甩起的黑衣人砸烂窗户,滚进屋里,人和破碎的木头就落在她们的面前,三四步的距离。屋外的光亮彻底的照进来,让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和云知几人的视线对上,趁着贼人长刀甩开的空挡,云知举着长剑跨步过去,锋利的剑刃划破黑衣人挡着的手臂。

来不及踢开的武器就让黑衣人一个翻滚顺势捡起,他口中怒骂着贱人,高举长刀就要朝季云知砍来,动作迅猛狠厉。

季云知凝神,身体随着肌肉记忆调动着,微微侧身双手紧握剑柄横在面前防御。男女之间力量悬殊,那贼人的力道顺着刀剑,震得云知手臂发麻,险些松手。王妈妈瞅准时机抓起板凳朝那人后脑勺砸下去,到底是身高差距的问题,只砸到后背。

黑衣人吃痛力道不由松懈,就这空挡季云知脚下本能的抬高用尽全力踹一脚,也许是踹到什么宝贵的东西了,黑衣人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几步。短暂的喘息,季云知甩了甩被震麻的手,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他,防备着这人的突然暴起。不知道是谁抛出一床被子,刚躲开的黑衣人又被王妈妈高举过头顶的板凳狠狠的砸下去,一个趔趄半跪在地。云知瞅准时机倾尽全力一剑刺在后心,锋利的尖端破开血肉的噗呲声并着痛苦的呻吟声。想要乘胜追击的王妈妈又拎着板凳朝贼人的脑袋上砸,这下是彻底惹怒了这黑衣人,他怒吼着,咒骂着甩开了云知的长剑,手中的刀挥舞着砍伤了王妈妈的大腿,并一脚把人踹飞,砸到门板上又无力的滑下来,头一歪彻底昏死。

怒火中烧的黑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喘着粗气,目光森然地盯着季云知,狞笑着捡起她的长剑,“贱人,小爷我就用这把剑送你上路。”

身后晴雪抓着剑鞘上前挡住云知,颤抖着丢过去砸,毫无意外的被弹开了。耐心耗尽,黑衣人举着剑一个箭步刺过来,云知推开晴雪闪躲着,一记手刀劈在贼人持剑的手上,正打算曲膝踢在那贼人的后膝处,好趁机夺回武器。怎料那人早有防范,一脚落空,云知后退一步稳住身形,眼看着剑就要横在云知脖子上了。

嗖的一声,一支箭矢穿过敞开的窗口射穿黑衣人的脖颈,那把长剑噔的一声掉落,鲜血喷洒在上面。黑衣人倒地,搅动着一片箭羽飘在空中。险些丧命的季云知三魂七魄仿佛附着在那片箭羽上,一左一右的打着旋缓缓飘落在黑衣人死不瞑目的眼睛上。

她有些艰涩地吞咽着口水,侧首朝着箭射来的方向,和还维持着拉弓弦动作的男子目光交汇。头顶的灯火映衬下,深邃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骨延展出一块块阴影,他微侧头,眼皮掀起,锋芒毕露。

“臣郭勇参见楚王殿下,回禀殿下,刺客已然伏诛,尚有两名活口,等候殿下处置。”一身铠甲的男人抱拳作揖礼半跪在地。

赵循丢开弓,神情不耐的冷笑道“从望海到商州,截杀五次。带回去让童洋好好拷问,务必给我拟出复仇名单来。”等他吩咐完后续处理,再望向对面,只看到一个被搀扶着进另一间厢房的倩影。

道观的烛火重新燃起,身披铠甲的士兵列队穿行把守各个出口,又有一队迅速且悄声地清扫残留,地上的血迹也被擦拭干净。

满院的肃静让季府的人进出都是敛眉屏息地快步走过,那些侍卫离云知她们重新换过的厢房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并不会过分的冒犯也能兼顾到季府众人的安全。

所幸厢房够多,待安置好受伤的王妈妈,将泪眼汪汪的季明茹和惊魂未定的薛婷安顿在隔壁。以及听完蒋忠廉一一禀报众人的状况,云知神色倦怠地挥退所有人,屋内只主仆三人。

对上晴雪和茉儿噙着泪水的眸子,季云知想伸手揉揉胀痛的额角,最终因手臂酸软而放弃,她释然笑道,“我没有伤口,真的!”

“姑娘!若不是那贼人被及时射杀,那把剑就要插姑娘胸口上了。如此危险的时刻,姑娘却推开奴婢。若是姑娘有个好歹,奴婢…奴婢就算死也愧对主君和夫人。”晴雪哽咽着给季云知按摩头部。

茉儿边挥泪边撩开云知的衣袖,白嫩纤细的手臂通红肿胀,还有一些青紫的地方,表层涂抹的膏药还泛着油光,药香浓郁。

“姑娘还说,您这手臂肿得厉害,掌心也是,虎口那里还磨破皮了。等回京被玉荷姐姐瞧见了,她定会责怪奴婢没有伺候好姑娘的。”

眼看着两人又来一轮新的哭诉,云知颇为头疼地打住,耐心安抚,“并无大碍,不要自责好吗。下次,下次姑娘我啊一定会跑远远的,你们也机灵点,记得跟上,好吗。”

折腾完一看,天快亮了。临睡前云知吩咐下去,都好好休息,辰时初再出发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