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三人,倒像是同胞兄弟一般,如今做什么都同进同出的,比我们还胶黏。”黛玉撇撇嘴。
宝钗也是抿嘴笑,说:“我这个哥哥呀,从小就喜欢弟弟,他天天恨我不是男孩子,不然给他兜底,倒让他好出去鬼混。”
“哎呀妹妹,你这是哪里话,我如今的进步你看不出来?母亲可是天天夸我,说我是人堆里都能数得着数的人了,”薛蟠自夸。
“我呸,不害臊,哪有自卖自夸的道理?”薛姨妈进来了,“你瞧瞧他,进家了也不先来瞧瞧我,直奔你们这里来,就冲着热闹就去了,我这儿子,算是相中你们了。”
“姨妈快坐,”黛玉说道,
“还是我黛玉贴心。”薛姨妈笑掬着说,
“不如,让他三人义结金兰,以后也好彼此有个照应。”宝钗看着黛玉和薛姨妈,眼睛亮亮的。
“人人都说宝姐姐是个聪明灵秀的,怎的这会子混了?他三个本就是亲兄弟,血浓于水的,这会子反倒要往那生分的倒腾,还能翻出花来?”黛玉笑得合不拢嘴。
“你知道什么,这才是‘亲上加亲’,人人都道是血亲血亲,可是血亲毕竟不能自己选择,反不如志趣相投的亲密的紧,如今他三个感情要好的如同一般,可是最珍贵的,况且又是少年。”宝钗说,
“好好好,就让我家存息高攀一回罢!”黛玉笑说,
“那是我家蟠儿高攀了,”薛姨妈笑着抱紧黛玉,“存息这孩子,带好了他两个傻哥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几个人笑作一团。
“今日,姨妈和两位姐姐妹妹,就为我们做一回证,我们兄弟三人,不离不弃,莫失莫忘。”宝玉说。
“对,莫失莫忘!”薛蟠说。
“不离不弃!”存息笑说。
……
外头下起雪来,
薛姨妈让摆了茶,也升起了暖炉来,
她看着这一家子孩子,心内暖意比这屋子还胜几分。
“我这蟠儿呀,自打出生以来,就让我操心,等他妹妹长大以后,她妹妹也能帮着我操一份儿心,我也好受些。只是他没个定型儿,也少个能规劝他的兄弟。现在好了,宝玉啊,也想着他大哥哥,存息啊,也是这么的兄友弟恭,血缘吧,另说,只这一份志气相投,就在平常人家,很难寻见。”薛姨妈说。
宝钗点头,
黛玉也说:“存息正缺两个疼他爱他的哥哥,姨妈这样说,我可要收这认亲的礼钱了。”
“收收收!”薛姨妈和薛蟠同时说道。
“蟠儿,去把那个宝岭家给的三把锻造的精金剑拿来,”薛姨妈说,
“好嘞。”薛蟠拿来时,众人都怔住了,
那三柄精金锻造的宝剑,端的是小巧而发光的。
“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他三个兄弟之间的感情,比什么都强。”薛姨妈说。
存息拿来了宝剑,只是交给了姐姐。
黛玉笑道:“可看我这个弟弟,还没到哪里,就四处给我收礼钱了,姨妈你可得管管。”
“管什么,我还巴不得我这个像我们存息似的,有什么正经好的,都收了来,孝敬娘亲。”薛姨妈笑说。
宝玉和薛蟠二人,对看着,
“要不我这把剑,就给我妹妹?还是给我娘亲?”薛蟠有样学样,
“别别别,我可不要了你的这个,人家姐弟亲厚,哥哥你这自家人的东西,就别给来给去的,”宝钗说,
“正是的,你们都有了给的人呢,剩我呢,只干瞪眼,我那么一大家子,我给谁去呀,好哥哥,你我二人,就自己个儿留着吧,成为我三人的念想。存息小弟,他和她姐姐,还能分开了不成?我二人,就做这么个俗人,也是很好的。”宝玉怕自己落了单,故说。
“姐姐,你不会就此留下我,不给我物色媳妇儿吧。”存息说,
“你听听,”黛玉环视众人,“他这是埋怨我呢,快给他物色个,我可不担这罪名。”
“这我可记下了,存息啊,你就别担心了,你薛姨妈呀,早就相中你了,要是我家还能抢到个你的趟儿,你准是我家人,只怕先被更好的抢了去做女婿呢。”薛姨妈揪揪存息的小脸儿。
黛玉、宝钗相视一笑。
……
这里薛姨妈已经摆了几样细巧的茶食,留他们喝茶吃果子。
宝玉要喝酒,还要喝冷酒,
薛姨妈说:“这可使不得,吃了冷酒,写字手打颤儿。你们几个都得记着,不兴吃冷酒,”
“是,”存息、薛蟠一齐回答,只宝玉还支支吾吾,看他样子,还是想吃冷酒的。
宝钗看黛玉,意思是说:“这台词儿怪酸的,我不说,要说你说。”
黛玉也笑,哈哈哈哈哈哈的,也用眼神看向宝钗,心说:“我也不说。”
黛玉拍拍存息,存息会意:“宝哥哥,你平日间,最是家学旁收的,难道就不知道酒性最热,要热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要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拿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从此还不改了呢。快别吃那冷的了。”
宝钗、黛玉二人,嗑着瓜子儿,只管抿着嘴笑。
可巧黛玉的丫鬟雪雁走来给黛玉送小手炉,细月拿过来,给黛玉摆上。
存息的丫头准萱,也送来暖炉,存息的书童拣说拿过来,也给存息摆上。
黛玉含笑问她们说:“谁叫你们送来的?难为她费心。姨母这里暖和的像是夏天,用得着这个?”
雪雁道:“紫鹃姐姐怕姑娘冷,叫我送来的。”
黛玉接了,抱在怀中,笑道:“也亏了你们,我现在半点挨饿受冻都没有,快坐下暖暖,吃点点心。”
准萱也道:“这还没完,这是晴雯让我带给宝玉的。”
说着就将一个暖炉递给拣说,拣说复又递给宝玉。
“我竟也有,”宝玉惊笑,
“妈妈你看看,我们家也该做成这样的细致周到的,”宝钗笑着说,
“这样好,这样好,这样我们家几个都能经营的长久,只是你们出去的时候,凡事都简朴些,人心难测,姨母这是过来人,真是要防‘小人’兴风作浪,要防的不是人,是人心。对自己亲厚、对他人亲厚,都要给他人真正所需,同时也要注意不埋祸患,不惹人嫉恨眼红才是。”薛姨妈认真说。
“人活一世,不容易。”薛姨妈垂眼。
“嗯。”众人齐齐点头。
今天他们一众人都吃喝的尽兴,唯酒不沾分毫!热酒冷酒都没人要,竟也忘了这事儿,一时,几个人吃完了饭,又酽酽的喝了几碗茶。
薛姨妈才放了心。
雪雁等几个人,也吃了饭进来伺候。
黛玉问存息道:“你走不走?”
“我和你们一道儿回去吧。”宝玉赶着也说。
说着,三人便告辞,
小丫头们忙捧过斗笠来,存息给姐姐戴了,又见哥哥也还没弄好,就给宝玉也戴上了斗笠。
黛玉扶着斗笠,用手轻轻笼住束发冠儿,将笠沿儿掖在抹额之上,将那一颗核桃大的绛绒簪缨扶起,颤巍巍露于斗笠外,亲给存息戴好了,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