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孔雀

戈壁荒滩，头顶的烈日似火如荼。

江渊持双刀而立，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巨大的黑影，完全笼罩了他。

他的面前，是一堵磅礴的肉墙。

小山一般的体型，偌大的鼻孔，凶悍的獠牙。

每一次呼吸间带动的鼻息，都让江渊感到如坠冰窟，恍若周身被寒冰覆盖。

这是一只冰魄猪妖！

此刻它血红的双眼，正无比清晰地盯住了眼前的猿猴。

江渊明白，这是方才他的杀戮举动，引起了这般妖魔的关注。

既如此，躲已无处可躲。

江渊不作他想，心中平静如冰。

生死一线，唯战而已。

可他双刀身形刚动，却见猪妖血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轻蔑。

一个轻轻跺脚，地面瞬间开裂，无数碎石宛如雨滴一般飞溅。

浩瀚的力道，直接将江渊砸出数丈开外。

“不过如此——”

猪妖如此想到。

而后，晴空一声霹雳，伴随着电光闪过，一道白绒身影自天而降。

“咄！”

身影手持一把玄黑锐剑，奔若霹雳电光，携无匹力道，自猪妖头顶齐齐切下。

只闻哐当一声，偌大的头颅砸落在地。

溅起一地砂石。

变故就在电光石火之间，目睹这一切的江渊，心中尚在诧异。

可视线尽头，一个高大白绒身影映入眼帘。

下一刻，他脑海中有记忆闪起。

“是猿妖的头领——猿大。”

猿妖记忆中，这位猿大头领，对手下部族颇为照顾。

此番怕是见得他遇险，特意前来相助。

白绒身影此刻转过头来，看向江渊，毛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猿大——”

江渊刚要开口。

忽然，天色陡然一暗。

猿大面上笑容瞬间凝固。

一朵幽暗璀璨的血花，正自它胸口处向外绽放。

“什么？”

江渊心中一惊，随后就见血花蓦然合拢退出。一个大洞，自猿大胸口露了出来。

随着猿大身躯缓缓倒地，背后的真容显露出来——

原来那不是什么血花，而是一只幽暗的利爪。

利爪的主人，则是一只孔雀。

一只披着暗红色长袍的孔雀。

体型纤细，毛羽五色，一举一动间，流露出高贵的气质。优雅的姿态，宛如它此刻不似身处野蛮的妖魔战场，而是出席盛大宴会一般。

尤其是它的利爪中，尚有一团血淋淋的器官，在鲜活地跳动。

那是猿大的心脏！

也是猿大一身妖力精华之所在。

此刻就这么轻易地，被对方一招摘下。

可面对如此精华，孔雀却是看都不看上一眼，随手丢到一边，宛如破烂一般。

它狭长的雀目中，充斥着不耐烦的傲慢。

抬首眺望，目光越过猿大尸首，越过江渊，直到他们身后更深处的地方。

——那是天蛇妖庭的位置。

也只有那里，才值得这头优雅的孔雀凝重对待。

它的脚下，匍匐着似浪潮一般绵延的妖魔。

浩浩荡荡，无边无际。

每一头身上散发的威压，都丝毫不比先前的冰寒猪妖差。

尤有甚者，妖焰滔天之气势，更是超乎想象。

可如此多的强横妖魔，此刻匍匐在孔雀脚下，却安静的宛若无害的小兽崽一般。

随着孔雀一声令下，它脚下身后无数的妖魔，气息凝结为一体。

一种浩瀚无匹、极尽恶煞的军阵大势，降临了。

顿时，无边无际的恐怖威压，冲击、扫荡着这片战场上一切的事物。

就连天上的骄阳，都要忍不住扯下一片云朵，挡在身前，遮蔽这般锋锐的煞势！

只是这般显赫威势下，为首的孔雀，忽然间，发现了一缕不谐之音。

那是妖魔军阵的前方不远处。

一头躯壳看起来孱弱不堪的白猿。

本应在妖魔军阵大势合拢的那一霎，便被压碎、挤扁。

此刻却杵着一把奇形怪状的玄黑长剑，硬生生地将身躯定在原地，岿然不动，宛如一块不倒的丰碑！

也就是这块小小的“丰碑”。

竟将它亲手主持的军阵大势，插进了一丝微弱的瑕疵。

孔雀饶有兴致地看着白猿，眼神中显露出几分惊异……

……

白猿自然就是江渊。

此刻面对妖魔军阵的大势，他矗立身形不倒，看上去宛若丰碑。

只是他整个躯体，却近乎崩溃。

实际上，在妖魔军阵大势成型的那一刻，他便想遁走。

可如此浩瀚威势，无远弗届。

战场之上，他无处可躲。

只得一口气吞下所有血丹，鼓起所有求生意志，拼尽全力，试图从如此威压下，争取出一线生机。

脑海中，他此刻所有的思维核心，已经被浓缩为一个共同的概念和想法——生存。

其他的情绪，无论是惊恐、悲伤、绝望、乃至于身体被妖风撕裂传来的剧痛，他都已无暇顾及！

活下去！这便是他此刻唯一的思绪！

面对着近乎实质化的妖魔大势，他的意念完全浓缩为一点，硬生生融造出了一股不灭的求生意念，用来支撑他的躯体。

纵然烈烈妖风如同刀刃，剜刮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血肉。

可靠着血丹的无穷气血恢复，和意念中这股纯粹不含一点杂质的生存念头。

他竟强行在浩瀚妖魔大势冲击中，顶了下来。

随后，他的身躯仿佛与手中的玄剑相合，也化作了一把利剑。

磅礴的妖魔大势，变成了铁锤，锻打着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

识海中，浑圆一体的求生念头，沾染了玄剑气息，也在一同接受锻打。

渐渐地，一颗曜曜发亮的通明剑心，逐渐成型。

然后迎着妖风，铮铮作鸣！

……

“呜”

悠长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这次却与上次不同，号角声中夹杂了战鼓擂击的声响。

目空一切的孔雀，在听到这些战鼓声后，领导的妖魔大势为之一滞。

它皎长的面容上，迅速爬满不虞之色。

这是身后妖庭撤军的号令。

纵然它身份显赫。

但也无法抗拒。

它不甘地一挥手，脚下俯首的万千妖魔齐齐转身，连一丝迟疑都不敢有。

临走之际，孔雀饶有趣味的，看向前方依然屹立的白猿。

“天生剑体？”

“有点意思，那就留点纪念吧。”

修长的羽爪轻轻点出，一抹灵光闪烁，忽地窜入白猿识海之中，化作一只迷你孔雀模样，上下肆虐。

一时间，江渊头痛欲裂，恍若有烧红的钢针刺入头颅，将脑浆搅作一团沸汁。

剧烈的痛楚，使得他不由得弯曲身体，匍匐倒地。

“哈哈哈！”

望着白猿此刻的模样，孔雀肆声大笑。

而后转身离去，不再关注此地。

原地，只留下了一地妖魔尸身。

以及正身处无穷痛苦中的江渊，苦苦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