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桑和亚历杭德罗离开维罗妮卡最后一次现身的酒馆后,就开始想办法调查她的去向。
鉴于她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也没办法通过科技手段对她进行远程定位,而酒吧门口的监控录像的清晰度又不足以对带走维罗妮卡的白人男子进行面部识别。所以此时此刻,他们两个人只能用最传统的办法寻找新的线索。
“我记得他们出了酒馆之后是往西走的吧?”伊桑自言自语般地向身旁的墨西哥裔壮汉抛出疑问。
亚历杭德罗回过神来:“啥?你是在问我?”
——我就知道。
伊桑心想。
——问了也是白问。
于是伊桑一言不发地顺着人行道向西行进,一边走一边观察沿途的小高楼,试图找到任何可能的监控摄像头——这里是芝加哥湖景区,是治安条件相对较好的一个区域,这里沿街有不少店铺,如果运气不错,应该可以找到私人架设的监控摄像头才对。
伊桑和亚历杭德罗大概向西走了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右手侧出现了一条岔路,确切来说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子,巷子的右手侧堆放着几个漆成深绿色的垃圾桶,地面裂开的缝隙里长满了杂草,总体来说就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巷子。
伊桑在巷子路口停下了脚步。
“怎么,你发现什么了?”亚历杭德罗问。
“不好说。”伊桑答。
巷子全长大概一百五十米左右,连接着另外一边的道路,从这头一眼就能看到在那头道路上行驶的车辆。
伊桑直接走进巷子,来到了深绿色垃圾桶旁边。
“你要干什么,伊桑?”
“嘘。我只是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
“没什么。”伊桑站在垃圾桶附近四处张望,视线最终定格在了垃圾桶旁边的杂草丛,只见他在草丛旁边蹲下,向亚历杭德罗指了指陈旧破损的水泥路面,“血迹。”
亚历杭德罗闻言立刻凑了上来,的确看到了早已凝固的斑斑血迹,出血量并不多。
伊桑在血迹旁边蹲了好久,然后突然扒开面前狂野生长的杂草,从草丛里提起一样亮晶晶的东西来。
亚历杭德罗立刻认出了这样东西,惊讶道:“是莉卡的项链。”
维罗妮卡是一个既时尚又爱美的人,她身上的衣服一天一换,各种风格的搭配都有,但是唯一不变的只有挂在脖子上的银色项链。
蛇骨链样式的链条,整体长度大概控制在锁骨下方三厘米左右的位置,链条最底端的吊坠是一个水滴状的天然宝石,外围有极细的银框包裹着,背后有一行微小的手写体刻字“Invicta”。
——情况不妙。
最简单的理解是,维罗妮卡被那个男人带到这里,然后男人很粗暴,她稍微清醒过来,做出反抗,结果被男人打伤——链条本身没有受损,这就说明项链不是在争执中被人弄断的,而是维罗妮卡主动摘下,丢进草丛里的。
“她知道我们会来找她。”伊桑起身,对着亚历杭德罗说道,“所以才会把项链丢在这里——如果丢在明处会被人捡走,她知道我们能找到!”
伊桑环视四周,开始寻找其他能用的线索。
终于,他在街道的尽头,确切来说是马路对面的矮楼墙壁上发现了两个并列的监控摄像头,一个朝下,一个朝向他这边的小巷。
伊桑伸手一指:“那是监控摄像头吗?”
“看上去像是。”亚历杭德罗回应道。
于是两个人立刻动身,穿过小巷和马路,来到监控摄像头底下,监控摄像头的电线深埋在建筑内,该两层建筑的一楼是个杂货店,伊桑合理猜测这个监控摄像头应该是杂货店的私人摄像头。
伊桑推门进了杂货店,店主正坐在收银台后面玩儿手机,看到伊桑走进来,他收起手机询问伊桑要点儿什么。
伊桑直接从口袋里摸出芝加哥警察的警徽:“警察,我要看看你这里的监控录像。”
——伊桑当然不是什么警察,但是这个警徽是实打实的真货。
至于这真货是从哪儿来的,情况就很复杂了。
店主见伊桑亮出的警徽,眼前一亮:“是来调查我上报的抢劫案的吗?”
“什么时候上报的抢劫案?”
听到伊桑的回答,店主的眼神又黯淡下去,垮起批脸:“看来不是……一个星期以前上报的,现在都没有结果。”
“不,我不是为那个来的。”伊桑看了看杂货店里面的房间,“我需要看看你们的监控。”
“好吧,好吧,既然警察想看那就看呗。”店主的态度明显比刚才差了不少,他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跟我来。”
伊桑和亚历杭德罗一前一后地跟着店主走进了里面的房间,狭小的房间里只能容下一张办公桌和一张椅子,办公桌上放置着一个老款的显示屏,上面播放着实时的监控画面:“这就是了,你们慢慢看。”
说完,店主扭头就走。
这倒也方便了伊桑的行动,他往椅子上一坐,操纵鼠标回滚时间轴。
维罗妮卡是十二点十五分从酒馆里出来的,伊桑便将时间回退到十二点十五分开始播放。
正值夜晚,小巷里空无一人,只有一辆黑色的SUV停在巷子中段的垃圾桶附近。
“这是什么车?”伊桑询问身后的亚历杭德罗道,“你能看出来吗?”
亚历杭德罗眯起眼睛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
“像是一辆福特探险者,黑色。”他又指了指SUV的车牌,“车牌部分不能放大吗?”
“这已经是最大了。”
伊桑的话音刚落,监控画面的远端就出现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人影十分苗条,走路摇摇晃晃的,被另一个人影搀扶着,那个人影看上去壮硕不少。
“我认为这是维罗妮卡。”亚历杭德罗指着苗条的人影说道。
“是啊。”
两个人影肩并肩地走到SUV的车身旁,男人用车钥匙解锁车门,伊桑看到SUV的车灯闪了一下,然后男人又打开车后座的车门,打算把维罗妮卡塞进去。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监控画面没办法听到那两个人的声音,维罗妮卡突然开始反抗,她将男人推到车身上,转身准备跑,结果男人摸出甩棍(至少看上去像是甩棍),从后面击打中了维罗妮卡的头部,后者倒在地上,挣扎着爬行。
——应该就是这时候,维罗妮卡接下了自己的项链。
“他妈的!”看到这里,亚历杭德罗忍不住骂出了声,要知道公司里的人都把维罗妮卡当宝贝(至少他是这样),谁也不愿意看到她遭此毒手。
伊桑虽然心里也恨透了这个男人,但是他什么话也没说,继续盯着监控看。
只见维罗妮卡像服装店里的假人模特一样被男人架了起来,塞进了SUV的后排座位,然后男人关上车门,在车头前面绕了一圈儿后钻进驾驶席,开车向着监控摄像头的方向驶来,最后驶离监控画面。
“她被带走了。”亚历杭德罗说了一句毫无意义的废话。
伊桑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再次拖动时间轴后退,退到男人驾驶车辆即将离开巷子的那一帧,按下空格定格画面,然后放大画面——这时候车头正好驶入路口的路灯底下,也就意味着前面的车牌也被光芒照亮。
“JCN 7853!这就是我们要找的车!”伊桑立刻掏出电话,准备寻求场外援助。
XXX
萨瑟兰警长领导的重案组是每一名芝加哥警察都想加入的团队,要知道重案组不只是整个芝加哥案件侦破率最高的团队,还可以自由挑选想要调查的案件,芝加哥市内发生的重案要案不出意外也会落到重案组的头上,可以说,这里是芝加哥警员的最高峰。
只要进了这里,身为警察的职业生涯就相当于跨越了一个很大的台阶,只要在这里干得好,FBI、NSA、DEA、ATF等联邦执法机构都会抢着要。
凯瑟琳·麦克唐纳不久之前有幸从反黑组调入重案组中工作,前景一片大好。
而她整个人也因此变得朝气蓬勃起来,向外散发着希望的能量。
不过,自打她进了重案组,她便总是目睹一些怪事。
就好比说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怪事儿:前不久刚因为缺少证据而被萨瑟兰警长释放的“柴油”瑞安·特纳竟然主动跑来警局自首,说自己伙同其他两名罪犯参与了肯伍德街区的惨案。
这让凯瑟琳百思不得其解。
几个小时前还装哑巴一言不发、默念沉默是金的柴油,现如今竟然坐在审讯室里对着自己的同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就好比他前半生由于丧失了语言能力一句话也没说过,结果今天突然发现自己能说话了,于是拉着别人说个没完,要把前半生落下的话全都说完。
这种反差让凯瑟琳无法理解,甚至无法认同。
凯瑟琳可以断定——他被释放之后,肯定遇到了什么事。
于是她闯进审讯室,询问换了一身新衣服的柴油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改变策略。
得到的回答是“一个七岁小孩儿因为我们被杀了,我受不了良心的煎熬”。
说完,一个劲儿的道歉,原本面相很凶的光头,现在却显得和蔼可亲。
——这他妈不就是扯淡吗?
前不久还对自己的犯下的罪过心安理得的罪犯,出去转了一圈之后突然良心发现了?
难不成他在路上遇到了上帝,上帝把手放在他的脑袋上,告诫他要诚实,否则就上不了天堂?
“我不明白,警长。”凯瑟琳站在单面透明的玻璃后,一边看着自己的同僚在隔壁房间审讯柴油,一边向身旁的萨瑟兰警长发问道,“——他的态度变得也太快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也许有,也许没有。”心里清楚真相的萨瑟兰警长脸色根本没有变化,“至少他开口了不是吗?这是一件好事情。”
“您真的相信他是突然‘良心发现’?”凯瑟琳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或许他在借此隐瞒什么,或许他想让自己的同伙替他顶罪,又或许有人找上了他……”
“你想表达什么,凯瑟琳?”
“我只是……我觉得我们应该谨慎对待他的证词。”凯瑟琳说道,“或者说,我们应该给他一点压力,逼问出他态度变化的原因。”
“凯瑟琳,你知道重案组是拿来做什么的吗?”萨瑟兰警长问道。
“我没听懂您的意思。”
“是用来破案的,”萨瑟兰警长没有解释,直接给出了答案,“我们经手的一桩案子只要有任何线索,就算这个线索听上去不可靠,我们也要跟进,因为在跟进调查之前,我们不知道这个线索可不可靠。
我知道你来之前在反黑组工作,你们习惯谨慎行事,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不会轻易动手。但是这里不一样,如果有必要,我们会翻找案发现场数英里之内的所有垃圾箱,我们会把全部地板撬开寻找藏匿物,我们会跟进每一条线索,就算这个线索听上去有多荒谬,多不靠谱,因为我们不会忽略任何东西。”
“我明白了。”被警长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顿的凯瑟琳点了点头,“也许是我太谨慎了,可……”
“谨慎没有错,但是要分时候——”萨瑟兰警长说道,“像这种时候,应该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也许你说的对,他突然自首,是因为他的同伙找上他了,也许他有什么把柄在那些同伙手里,也许那些同伙逼他自首帮他们争取时间,也许他现在说的都是假的,等我们证明他在说谎后,他的同伙已经逃出了芝加哥。
但是我们不会因为供词听上去像假的就不去证明。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万一他就是突然间良心发现,因为之前我们对他的审讯而备受煎熬,于是回来自首呢?更何况我们手头没有其他线索了,如果有更好的办法的话,我们根本不用浪费时间听他说话。”
萨瑟兰警长话音刚落,汤姆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晃晃手中的笔记本:“柴油供出了两个名字,迈克尔·卡特和乔舒亚·米勒,他说孩子是这个乔舒亚杀的,冲锋枪现在还在他的手上。”
“很好。”萨瑟兰警长点了点头,“搞清楚这两个人的背景,在芝加哥城里有没有常住地点,有没有亲人,一切的一切都要调查清楚,然后把这两个人给我揪出来!一个七岁小女孩儿因他们而死,我们得让他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