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是,左郦行动极快,几乎是当天一回去,各类的赏赐就来了。
还是玉兰领着一窜丫鬟来,个个怀里抱着东西。
钗环首饰,绫罗绸缎,无一不少。
“怎么辛苦你亲自来了。”沈全懿起身,眼睫垂下又抬起,脸便上挂着笑了,玉兰忙迎了上来,握住沈全懿一双柔夷,深觉触感细腻光滑,如握着一块暖玉似的。
抬头看,大概是昨夜没睡好,沈全懿脸色愈发的白,可这会儿又赶着咳嗽,脸颊又似打了胭脂,薄如蝉翼的睫毛轻轻抖动,带着一双杏眼就含了泪水,雾蒙蒙的,柔弱又无辜,真是我见犹怜。
恐再是粗犷的汉子见了,都要长出一段百转千回的柔肠。
玉兰心里轻跳,难怪太子爷惦记呢,这可真是个宝贝。
“瞧瞧,我见姨娘这副样子,都要心疼,你可得保养好自己。”
玉兰轻声劝慰,沈全懿却只抿唇一笑,捂嘴又轻轻咳了几声儿,更显脆弱。
她摆摆手,一个丫鬟上前,红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盘上,放着一雕红漆牡丹花开的匣子。
“说是原来东洋进贡来的珍珠,这东西不常见,就得了这么一盒,当初侧妃娘娘可缠了太子爷许久,也没得了,最后到了咱们太子妃娘娘手里,现在赏了姨娘,可见娘娘是真看重姨娘。”
不说还好,这样说了,沈全懿的心都提了起来,她知道左郦这是故意给赚风头呢。
只是顾檀没有的东西,她一个小小的姨娘得着了,顾檀焉能不怨。
“是,都是仰仗太子妃娘娘,只是劳娘娘这样看重,我…实在都有些惶恐了。”
沈全懿自来都很是谦卑,玉兰满意的拍拍沈全懿的手:“好了好了,娘娘赏你的,你安心收着吧。”
沈全懿张了张嘴,却有咳嗽起来,眼看着说不了几句话了,玉兰起身:“姨娘坐着吧,我可要回去复命了。”
说罢,人就转了身儿,正要走,忽的回头,低头贴近沈全懿的耳朵:“昨儿个太子爷同太子妃娘娘可提了好几嘴子,都是问姨娘呢,准备好吧,您的好日子要来了。”
“几个姨娘里头,您如今是头一份儿。”
沈全懿面上立刻装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连连谢恩左郦,才将玉兰送了出去。
人一走,脸上的笑就收敛回去了。
面对这一批批送进来的珍宝,将人的眼睛都看直了,桃叶忍不住道:“看来日行一善真是有好报啊。”
听着这话,沈全懿脸色有些凝重,实在是太大张旗鼓。
杏叶手里攥着单子,正清点东西,来回的点了好几遍,确定无一遗漏之。
桃叶双手捧起桌上摆着的雕红漆牡丹花开的匣子,试着不算轻,拉开小抽屉,里头放着六颗白珍珠,个头虽不是很大,可看着光泽细腻,圆润饱满。
品质也算上乘。
这样贵重的东西,就算是赏赐,也太重了。
桃叶喜形于色,看着便是激动。
“把东西都收起来,不要动,登记好入库。”沈全懿看着发蒙的杏叶二人,轻声安顿。
这不是什么好事,此刻的她恐怕已成了后宅女人眼里的眼中钉。
打发了桃叶出去,杏叶看着沈全懿带着愁容的脸,人默不作声儿的站于其背后,一双手轻轻替沈全懿捏着肩。
“姨娘是觉风头太盛,怕不得长久。”
沈全懿轻轻叹息,她如今无依靠,还是藏锋的好,想着就有些头晕,半伏在炕上的红木小几上,她撑着额头,想着该如何将这风头躲过去。
有忧愁是真的,思虑过重,沈全懿有几夜不好睡,后来又故意贪凉,便是发热和拉肚子了。
就连咳嗽也是愈发重了,整个人一下子就消瘦下来,往日的衣裙穿在身上都有一些空落落的。
大夫来来回回好几趟,方子不知道开了几遍,屋里头全都是苦涩的药味。
这下病的重了,沈全懿心里苦笑,这可真是活受罪,不过也算个机会避避风头,时间久了便要给正院儿左郦递了话去,人受了病,这可就伺候不得李乾了。
后宅里头的人都在惋惜,眼看着沈全懿得了眼儿,正是要得宠的时候,人病了,看来正是没那个命。
左郦倒是派了人带着东西来探望,说是探望实在试探,不过一瞧沈全懿长卧炕上,原来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气,听说是太子妃派来的人,还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颤颤巍巍的谢恩,可说话的声音低沉且微弱,似乎每挤出一个字都是其用尽全力。
沈全懿有些费劲儿的爬起来,半靠在炕边,桃叶塞了一个弹墨大迎枕在她背后,杏叶在一旁侯着,看着沈全懿面不改色饮下汤药,她接过药碗。
又奉上清茶用来漱口,伺候沈全懿才缓缓出来一口气儿,道:“真是对不住娘娘,承蒙娘娘厚爱得了那么多赏赐,想着要去谢恩的,只是怪这副身子不得用…”
“姨娘可千万不能这么说,太子妃是记挂您的,又是和善的人,自然也体谅您,日子长着呢,旁的不说,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话毕,光看着都有些不忍了,又嘱咐好几句安生修养,忙回了左郦那儿复命。
怀安院儿里头,左郦得了消息倒也没恼怒,还专门儿又送了一些补品过去。
玉兰却皱眉:“怎么能这般无用?娘娘才想着扶持她,没想到这么不争气,还没等别人做什么呢,她自己倒是不行了。”
听话了,左郦笑了笑,放下手里的茶盏,把玩着缠在手腕儿上的红玉髓珠串儿,往后靠了靠,脚下一踢,跪着捶腿的两个小丫鬟便会意,立刻退下了。
“这可真是个聪明人儿,怪不得太子爷记挂呢。”左郦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眼底就像是藏着光,可明笑着,却又带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玉兰一顿忙收了神色,恭身站在左郦身侧替其捏着胳膊:“娘娘的意思是,沈姨娘是故意而为之。”
“那倒是有趣了,人人都盼着得太子爷的恩宠,怎么到了沈姨娘这儿反而避之不及了。”
左郦抬头舒气,眸子越过小窗,看着一细细的梅枝带着雪的探进窗来,她门前儿这树还真是怪呢,往年几次都是浑身开的满满的,偏就这一枝光秃秃的,好在呈着雪,还能看几分。
左郦笑了笑,那样那的谢了又开,开了又谢,烦人的很,还不如那个光枝看的顺眼。
“玉瘦香浓,檀生雪散。”
左郦淡淡的说了一句,又轻浅笑道:“你说,沈姨娘的病几时能好呢?”
玉兰替左郦捶着肩道:“我瞧着病还真心有些重,可年前总能好吧。”
“是啊,咱们可不能让她病久了,不然戏就真唱不下去了,既然杨氏和沈氏不行了,就让王氏顶上去吧,总不能空房冷落了。”
左郦说着,似乎累了,缓缓闭住眼睛。
玉兰也不再多问,擅自揣测主子的心意,稍有不慎,就是被废,可她心中暗想侧妃才有些安分,这下可又要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