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惹火

看着那双好看的眸子直盯着自己的脸,沈全懿才回神儿她失礼了,可不与主子对视。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惊动李乾。

她忙垂下头,李乾的脸上并不觉喜怒,接着他也收回视线,只语气平平的说了声:“起吧!”

众人才谢恩起身,松下一口气,沈全懿侧头去看外面儿,屋里的小窗是可以看到门上的场景的,眼瞧着一人面带急色,朝着屋里奔袭而来还差点摔了跤。

人进了门儿刚要跪下。

李乾轻扫一眼,嘴角轻掀:“行了,不要多礼,早些瞧病吧。”

这时沈全懿才看向穿着常服的大夫,刚想不知左郦这么晚哪里请来的大夫,眸子一转落在了其腰间,上头挂着一红木腰牌。

这是宫里太医署的,眉心一跳,今儿的事儿可扯大了。

床上的杨四秋似乎已经精疲力尽,又再次晕了过去,李乾夫妻二人说话,沈全懿不好在前,拢了拢衣裳,悄悄退至门边儿,只是没想到后头帘子不知什么时候大掀了起来。

她站在风口上,没忍住一下捂嘴咳嗽起来。

“哎呦,快到里头来,这样寒天,你可不能再病了。”左郦回头冲着沈全懿招手,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旁边儿的李乾,却见其面无色。

沈全懿只能谢恩,硬着头皮往前几步,才站定,太医已经写了方子,他起身朝李乾拱手作揖:“回禀殿下,这位姨娘是受了惊吓,又遭寒气入体,臣以开了方子,加上施针,半月足回转。”

“照你说的办。”李乾已没了待下去意思,摆摆袖子,随即起身,太医忙将方子递给一旁的丫鬟派药。

脚已经踏出屋门儿,李乾身影一顿,意味深长的说:“看来这院儿里还是有个实心眼儿的,今儿个算做了好事儿。”

左郦会意,立刻道:“爷说的是,沈姨娘今日所行,皆为善举,是得好好赏赐。”

沈全懿一时怔了怔,待她回过神儿来,李乾已走,穿过廊下冷风卷起其一角衣袍,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黑夜中。

她收回视线,抬头看着左郦脸上升起的笑容,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光,不觉她脊背窜上一抹寒凉。

李乾离去,左郦也没有多待。

杨四秋吃了药,这会儿还睡着,左郦给其换了伺候的人,以及屋里头一干用物也全都重新置办了。

只是她额头上的伤不算重,但即使好了也要留疤了,沈全懿想一个低微的侍妾,所能依靠的只有容貌,还没受宠,现在杨四秋唯一能倚靠的东西彻底碎了。

只怕将来的日子要艰难的多。

这一夜,无眠的人很多。

天儿蒙蒙亮,仍遮着一层雾气,珠莲提着一盏八角宫灯在前头走着,身后是一脸铁青的顾檀,橘色的光将她影子拉得极长极长。

从昨夜左郦开门儿请了大夫,春雅院儿就得了消息,顾檀半夜掌灯而起,不过她倒没那么傻,贸然前去,直到天儿擦了亮儿,她才悠悠而出。

一行人才到了院儿门,顾檀忽然出声儿:“都滚回去!”

闻言。众人随身一抖,匆忙都跪下了,珠莲也微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却也安抚不住顾檀。

只能先劝慰着先回屋里,天冷可不能再受了寒。

好不容易将人劝了回去,顾檀一进门儿便抓起高几上放着的一八方弦纹盘口瓶,随手狠狠的往地上一掷,瓷片四溅。

“那贱人是故意的,闹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在太子爷面前给我上眼药,多大的事就叫大夫?不是也没死?矫情东西!”

说着人气狠了,胸口起伏不定,也坐不得了,在屋里头来回渡步,可眼瞧的地上大片碎瓷片,几个丫鬟心惊胆战,要收拾,顾檀也不许。

半晌才平复下心情,顾檀往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沉沉一坐,狐狸眼带上了厉色,指着门上的一个丫鬟:“你说,太子爷怎么昨儿个就去了?”

被点到的小丫鬟墨莲后背都湿了,从门上爬了进来,有些不小心,还被瓷片划破了手,忍着疼,跪到了顾檀腿边儿。

“是…太子妃娘娘那儿派的人去请大夫,可正巧碰见太子爷跟前儿的大太监张德生,便把事儿说了,太子爷也就知道了,就让德生拿了牌子去请太医了。”

这可真是巧了。

顾檀冷冷一笑,心里头一下子就恼怒了,珠莲张了张嘴,也不敢劝说只是递了热茶过来,哪知,顾檀火气大的,接过来把茶碗重重放在桌子上,可又不解气,一脚就踹在地上跪着的墨莲的心口上。

冷不丁的,没有防范之下,墨莲挨了一脚,下意识的疼的身子一歪,可又想起来顾檀还气着,她立马又忍着疼跪了回去。

“好啊,咱们太子妃还真是有本事!”

事到如今,顾檀心里头知道这是让左郦算计了,说的话也就口无遮拦,珠莲皱眉,冲着地上的墨莲使眼色。

“还不滚下去。”

墨莲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去。

不过,没一会儿下面有人来禀报,说是太子妃院儿里派人来了。

顾檀蹭的站了起来,面容含怒,原来一直喜欢上挑的红唇,此刻抿成一条直线,知道不高兴,可到底没不让人进来。

玉兰领着几个丫头进来,便察觉春雅院儿今儿个死气沉沉,奴仆跪了满院儿,玉兰摆摆手,自己捧了茶壶,人往屋里去,脚才踏进去,垂眼扫到地上一片狼藉。

“给娘娘请安。”玉兰冲着顾檀福了福身。

顾檀眼皮颤了一下,咬了咬牙,轻笑道:“你可是太子妃娘娘跟前儿的大忙人,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昨个儿处置那些事儿费不少心思吧。”

这话里有话,玉兰听的明白。

“那些贱奴惯会偷懒,以为在姨娘那儿伺候就能无法无天了,总要吃些痛,才能安生。”

玉兰说的随意,那两个丫鬟今儿一早已经被杖毙了。

话毕,玉兰亲自捧了茶壶上前,顾檀一双眼的恨意都要溢出来了,玉兰只装看不见,慢条斯理的打开茶壶盖子,一下闻着淡淡的苦味儿,是黄连水。

“这时候打扰娘娘是不该,不过青亭院儿的杨姨娘可受了些罪,太子妃娘娘和太子都惊动了,也是一夜不好眠啊。”

“好在到底是一个院儿的人,沈姨娘可是个好心的,若不是沈姨娘,只怕杨姨娘都撑不过去呢,就是太子爷临走了,还回头夸奖沈姨娘呢。”

随着玉兰的话顾檀的脸色愈发难堪,正成了火上浇油。

“可太子妃娘娘心里还惦记着您,毕竟您跟前儿还有大哥儿和二姐儿,这黄连水是专给您泡的。”

这句话可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顾檀扯了扯嘴角,轻笑出声儿,此刻原本寂静的气氛打破,她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

“不急着喝完,太子妃娘娘说了,您呢,在屋里头,闲时便可吃一盏,倒也算不得多苦,时间长了慢慢就习惯了。”

说罢,玉兰福了福身:“时候不早了,赏赐已经送到,奴婢要回太子妃娘娘伺候了。”

冷眼看着玉兰离去,顾檀眼睛里透着凶光,将怀里的青花缠枝香手炉冲着扔了出去,堂里的摆着的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被砸出一个口子。

珠莲微惊,忙道:“娘娘,这是太子爷赏下来的。”

“一个个都是好样,我等着,看她们能得意到几时!”自嫁进东宫来顾檀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不觉攥紧拳头,心里的恨蔓延到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