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天生我材必有用

李序听说过梁忠这个人。

三甲第一名,也就是总排名第五十一名。

如果他这个状元被取消了资格,自然的,三甲第一名就可以顺位前进一位,也就成了二甲最后一名。

一名之差,如果朝堂没有门路的话,前途便是天差地别的。

这里面涉及留在京城或是下放地方为官。

若说此番金科谁最期望他的资格被取消,非梁忠莫属。

“你是来参加婚宴的宾客,我是主人家,当然要来敬酒。”

李序随和道:“有什么问题吗?或者说你有什么不忿的地方吗?”

梁忠起身,冷漠的瞥看李序。

“哼!”

他清了清嗓子:“枉我以为你是怎样的大才,却不想所做策论竟那般粗鄙不堪,甚至不如一个最普通的秀才。”

“不错!”

旁边有人接话:“那也能叫策论?完全是胡说八道,狗屁不如!”

“你难道不知道,此一刻,你已被千夫所指,竟还没有半点羞愧之心?”

“脸皮厚若城墙,学问不精,还沾沾自喜!”

“诚然,你这状元是陛下钦点的,可只是这样而已,如何令天下读书人信服?”

“女帝陛下可以堵住我们的嘴,可又堵的住天下悠悠众口!”

片刻间,包括梁忠在内的八个读书人义愤填膺,言语间已是有几分大逆不道的意味。

尤其是当场乃是李序的婚礼,很是无礼。

门口处的罗守成暗自皱眉,已准备动手。

这分明是来挑事的。

只不过当他看向李序时,却见李序淡淡摆了摆手,便只好作罢。

“你们的意思是,我‘德不配位’?”李序问。

“不错,你的才学,太差劲。”

梁忠道:“那等策论,是无法让我等信服的。”

李序道:“如何才能信服呢?”

梁忠四下看了看道:“你现在不是轮流敬酒嘛,那好,你现在作诗词一首,劝我等喝酒,但凡所作诗词勉强凑合,我等便喝掉杯中酒,立刻离去!”

闻言,场间忽的一阵安静。

这要求,不可谓不过分。

凡是读过书的都知道,即兴作诗词本就难度极大。

而按照古往今来的规矩,最合适的便是词,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将进酒》,乃是古代的“陈王”宴请宾客的故事。

梁忠提的要求是“勉强凑合”,若李序作诗,无论怎样,接下来他都有借口否定。

而如果李序要当场作一首劝酒歌,尤其是以《将近酒》为题目,等于规定了题目、曲调,难度再度拔高一筹。

“这题目太难了。”

开口的是李春秋:“偌大朝廷,历次科举,能即兴作出者,恐怕是寥寥无几。”

唐陌也跟着点头:“我虽是榜眼,但要作出一首劝酒词来,要打腹稿,当场是做不出的。”

“哼!”

梁忠冷笑:“你们都是李家的宾客,自然是为李序说话,况且……”

他顿了顿:“若是题目没有任何难度,如何对得起我们李公子的状元之名呢?”

旁边有人跟着开口:“不错,就在这小院外面,还有我等百余同年,李公子麻烦您等会吟唱的时候,声音要大一些,让大家伙都听听!”

话音落下,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李序。

场下豁的一阵安静,一个个皆是紧张又担心。

唯有严松江,大概是昨天的酒还没醒,此一刻摇摇晃晃的,看不出半点着急的样子。

事实上,当场对于李序文采最为了解的便是他。

他曾亲眼见过李序即兴诗词,无不惊艳。

之前二人对酌的时候,这小子曾提及在老家的时候,有两个好友,一个姓岑、一个叫丹丘,三人曾玩过“祝酒歌”。

所以在他看来,这题目虽然很难,但对李序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实在不行……把之前作过的“词”,拿出来就是。

反正当场众人也未听过,可以视为“即兴”!

“这么说来,李某倒是来了几分兴致。”

终于,李序开口。

他大咧咧饮尽杯中酒,看着四周的大红喜字,宾朋满座,无形之间一股豪气循序迸发而出。

他身穿大红袍子,单手负后,每迈出一步,整个人的气质便提升一分,豪迈大气,宛若谪仙。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君不见……”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他的语气抑扬顿挫,犹若吟唱,

最后一句落下,他再度提起酒杯,示向众人,大口饮尽。

哗啦啦!

春风拍打树枝,发出微弱的响声。

院落之中,一阵寂静如死。

所有人都在细细品味,琢磨着每一句话。

从第一句开始,整首词的气势便直接彰显出来,大河滔滔,雄浑激荡。

而后是朝如青丝暮成雪,说的是人生短暂。

也正因短暂,所以才要“须尽欢”。

接着重点来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是何等的气魄?

简单的一句话,孤高自傲,桀骜不驯,同时也是对梁忠提出难题的回应。

你怀疑我才学不够?

那我告诉你,哪怕千金散尽了,依旧可以“还复来”!

“好词!”

忽的,一道声音打破寂静。

赫然是从房间中走出的萧瑾霜。

她眼冒亮光,激动不已:“果然不愧是我之夫君,才学惊艳,百年罕见,此词一出,可令天下无数学子汗颜。”

众人略微诧异的看了过去。

要知道,在新婚当日,新娘子是要一直守在婚房不得出来的。

这萧瑾霜竟然莫名跑了出来?

只不过这想法也只是在众人的思绪中一闪而逝,因为相比于萧瑾霜走出,更令人震撼的是李序的这首词。

太好了,一气呵成,气势雄浑磅礴。

只是听着都给人一种想要豪迈大喝一顿的感觉。

“不可能……”

站着的梁忠面色呆滞,满是不可思议。

他本是为“声讨”李序而来,所出的题目,也是难中难,这家伙……怎么可能即兴作出这等才气扑面的诗词来?

莫说是李序,就算是那麻衣公子……也未必有这等实力啊!

“假的,一定是假的。”

他眼睛通红,含着无尽的怒火。

“说,这首词是不是麻衣公子之前作好的,被你拿来用了?”

“你之前可曾听闻过?”李序反问。

“这……”

梁忠语塞,思绪一转道:“你与麻衣公子乃是好友,肯定是他私下作的。”

“是吗?”

李序忽然笑了,转而看向萧瑾霜:“好娘子,你来评评理?”

这时,人群后侧。

身穿青衣、小厮装扮的海端面色一变,轻轻捅了捅旁边的徐兴隆。

“干嘛?”徐兴隆小声问。

“走!”却是唐陌开口。

跟着,二人“架着”徐兴隆,走上前去,站在萧瑾霜跟前,当即躬身见礼,异口同声。

“拜见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