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隐杀

经过交谈，朱祁镇得知，原来伯颜帖木儿口中所谓的忠君派，便是由曹鼐所领导的。

按理说曹鼐也算是个朝廷大员，只是蒙古人这次杀的、抓的明朝大官实在太多了，内部管理也相当混乱，所以并没有十分重视曹鼐，只把他和普通驱口一并对待。

而在明朝的官方记录里，曹鼐失踪未归，已经被判定为战死。不久之前，他的儿子曹恩在老家河北真定已经给他办了葬礼，建了个衣冠冢。

“皇上，若不是你来，我们已经准备杀马烧棚，与鞑子玉石俱焚了。”曹鼐道。

“我也是听说事态紧急，才赶紧过来与鞑子谈判，想要救你们的性命。幸亏你们还没有动手，否则就都完了。”

“皇上，鞑子待你如何？可曾欺负你？”

“放心吧，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土木之后，鞑子攻打北京，连吃了几次大败仗，刚刚退回来。他们指望拿我与大明换取更多好处，对我客气着呢。”

“好！好啊！”

听说土木之后，也先接连吃了败仗，人们胸中久积的愤懑得以抒发，纷纷大声叫好，一片欢欣鼓舞。

朱祁镇道：“情况紧急，有什么话我们日后再叙，我来是救大家出去的，事不宜迟赶紧准备吧。”

“我们昨晚可是杀了好几个鞑子兵，鞑子真的会放过我们？”

“放心，我已经与鞑子的得知院谈好了，我会带着你们离开这里，去给他们开矿炼铁，以此换取你们活命。”

一军官气愤地道：“大丈夫宁死不屈，为何要给鞑子开矿炼铁？是嫌弃他们杀我汉人的兵器还不够锋利吗？”

“混帐话。”朱祁镇骂道，“我比你们任何人都痛恨鞑子，我做梦都想着踏平草原，一扫土木之耻，重振我太祖太宗昔日雄风。但为了这个目标，我们现在必须好好活下去，不顾一切地活下去，所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懂吗？”

那军官点了点头，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

朱祁镇又跟曹鼐等人简单沟通了一下，将俘虏分成十几队，每队找了两个有官身有威望的人分别当队长副队长。

又跟他们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缘由，以及待会儿出去以后遇到各种情况分别要如何应对，然后，朱祁镇便跳上一个草垛，发号施令道：

“如果大伙儿肯相信我，就跟我走，不要乱，不要闹。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便都听曹鼐曹大人和各队队长的，都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众人喊道。

“好，现在放下所有的兵器，高举双手，跟着我出去。”

朱祁镇在前面带头，曹鼐紧随其后，引着一众俘虏离开马棚，来到外面的空地上。

警戒在外的瓦剌士兵看到人群不断从马棚里涌出，当即警觉起来，弓箭手们拉满弓弦，做好了放箭的准备。

人群看到瓦剌弓箭手拉弦，开始有些害怕，放缓了前进的步伐，朱祁镇急忙骑着马在人群中来回大声道：“都别乱，都安静，继续走，走到这边就好，有我在，他们不敢放箭。”

又对伯颜喊道：“得知院，都已经谈妥了，快叫你的人放下弓箭。”

伯颜见朱祁镇指挥得当，俘虏们对他也是言听计从，也终于放下心来，命令士兵们取消警戒状态。

朱祁镇安顿好众人之后，便来找伯颜，商讨接下来的事情。

伯颜拿出一张地图，指着上面的方位对朱祁镇道：“此地往北三百多里，肯特汗山北麓的深山之中，有一座废弃的铁矿，是当年忽必烈大汗所开设，因为后来迁都于大都，这边太过偏僻，便弃用了，至今已快两百年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矿可挖。多年来，一直有传说那里闹鬼，所以无人敢靠近，你若不怕鬼，便暂时带着这些人先去那边安顿，再从长计议。”

“好的，我看这个地方不错，就它了。”

伯颜道：“我会派我帐下最忠诚的一百亲卫送你们过去，再给你们一百头牛，五百只羊，以及一千石谷子。省着点吃，够你们一个月的。下个月我会派人再送粮食过去。另外，开矿需要的一应工具，驴子，骆驼什么的，你到了地方，根据具体需要，随时来跟我说。”

“对了，我兄长随时会回来，他回来之前，我会派人提前去矿上把你接回忽兰忽失温，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你到了那边，最好抓紧时间，尽快安排好那边的一应事务。我的亲卫长巴图会跟你同去，他是值得信赖的人，有什么事你可以跟他商量。”

“好了，该说的都差不多了。路途艰辛，保重啊，兄弟。”伯颜拍了拍朱祁镇的肩膀。

“放心吧。伯颜兄，你今日能顶着压力等我过来，我也很感激你。那个叫朝鲁的养马千户所百户，是你安排的人吧？”

伯颜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也想跟你去。”乌日娜突然凑上来道。

朱祁镇道：“你就别凑这个热闹了，在家好好养胎。”

“养胎？”这回轮到伯颜帖木儿吃惊了。

“没错，你妹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朱祁镇大大方方地道。

伯颜看了乌日娜一眼，姑娘娇羞地低下了头，显而易见，朱祁镇说的是真的。

“厉害，真厉害。”伯颜不由得连声赞叹。

“前三个月容易滑胎，所以一定要少骑马。像今天这样骑马的强度，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得亏你身体强壮，才没有出事。我不在的时候，绝不许再这样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乌日娜乖巧地像个宝宝。

“好了，我该出发了。”朱祁镇分别跟乌日娜和伯颜拥抱，然后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瓦剌普通士兵装扮，跟随伯颜的亲卫长巴图，回到了俘虏的队伍中。

戏还是要继续演。

等送走朱祁镇，伯颜命人叫来今日在场的所有蒙古军官，交待道：“今日之事，我已调查清楚了，驱口不是蓄谋要营变，只是他们内部斗殴，闹得太厉害，不小心伤及了我们的士兵。”

“但是，即便如此，我伯颜帖木儿也绝不会放过他们，在驱口营，任何胆敢侵犯我蒙古士兵的行为，都是死罪，绝无可赦！”

“方才，我已经用计将他们诱骗出来，答应送他们回汉地，所以他们才没有伤害我们的马，现在，我会命巴图把他们带走，在半路上全部杀掉。此等机密之事，不可说与士兵们知道，免得被俘虏听去，再生变故。你等可明白？”

“属下遵命！”

“哈哈，干得漂亮，得知院！”

“得知院英明神武！属下敬佩！”

瓦剌将军们听了伯颜的决定，纷纷拍手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