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开矿

一行人日夜兼程赶路，三天后，终于来到一处山口。

据伯颜的亲卫长巴图说，从山口进去，顺着溪水往上，再走个七八里，就到地图上标记的地方了。

也就是当年忽必烈下令废弃的铁矿。

“我就不跟你们进山去了。”巴图说，“我带着我的人，就在山口扎营。”

朱祁镇问他为啥，他说怕鬼。

“那你能放心我们？”

“太上皇，得知院那么信任你，我一个小兵，还能有啥不能放心的？”巴图嘿嘿一笑，“不过，等你回去见了得知院，千万别跟他说我不敢进山的事。你我互相行个方便。”

说着，巴图还向朱祁镇使了个暧昧的眼色。

“那必须的。兄弟你真是个明白人，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亲卫长，了不起！”朱祁镇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告别巴图，朱祁镇带着人马上了山，来到废弃矿区。

这是一片巨大的开阔地，附近的山体伤痕累累，依稀可以辨认出当年人工开凿的痕迹。

朱祁镇命人四处走动走动，侦察一下，很快，有人找到几个洞穴，几个胆大的自告奋勇点了火把，进去看了看。

结果发现，大部分洞穴其实都很浅，地上全是动物粪便和骨头，还有篝火堆的痕迹，甚至还找到一些木板和陶器碎片。

朱祁镇猜测，这里很可能就是当年开矿的工人们居住的地方，废弃之后，又曾经被大型食肉动物占据过，所以才会呈现出现在看到的样子。

虽然已经两百年没有人来过，但因为地处蒙古高原，气候干燥，所以很多东西才能保留至今。

“把这些洞穴清理一下，我们暂时就住在这里。”

曹鼐领了圣旨，召集大伙儿一起开动，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收拾得像模像样了。

接下来，便是杀牛宰羊，起锅烧饭，吃顿好的。

人们围在篝火边上，边吃边聊，说说笑笑，都很开心。

朱祁镇看到这个场面，心里也是非常地舒服。

虽然生存条件依旧非常恶劣，但心中有了希望，大家的眼神中便重新焕发出光彩。

……

第二天一早，朱祁镇带着曹鼐和几名队长，兵分数路，前去勘察地形。

沿着当年开采留下的巷道，朱祁镇很快便找到了矿脉所在。看矿层的分布情况，主要是暗红色的赤铁矿，储量应该还不低。

很显然，当年这矿是忽必烈主动放弃的，而不是采完才废弃的。

“陛下，有了这矿石，是不是就可以开工炼铁了？”曹鼐问。

“当然不行。”朱祁镇道，“你可是状元郎，难道不懂怎么炼铁么？”

“臣惭愧，一生只读圣贤书，又如何懂得这些俗务？”曹鼐的回答，恭敬中还带着些许骄傲。

“炼铁可不是俗务。”朱祁镇笑道，“三皇五帝以来，这世上第一件重要的事，便是炼铜，到了周朝时候，人们又学会了炼铁，算是第二件重要的事。从那以后，生产力大为进步，推动了春秋战国时期的社会大变革，这叫做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

“臣才疏学浅，陛下所言，臣竟闻所未闻，是出自哪本经典？”

“不是什么经典，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朱祁镇道，“好了，不扯这些了。现在我们找到了铁，算是成功的开始，接下来，我们得去找第二件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曹鼐问。

“燃料。准确点说，是煤。”朱祁镇道，“炼铁需猛火，燃料消耗极大。草原上其实不缺铁矿，唯独燃料稀缺，不然他们也不会烧牛粪了。这也是瓦剌人一直以来冶铁术落后的原因之一。”

“所以我猜测，忽必烈当年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开矿，一定不是因为先发现了这铁矿，而是先找到了煤矿。煤可替代草原稀缺的木材作为燃料，用来炼铁再好不过。”

“走吧。”朱祁镇大手一挥，“我们继续走，去找煤矿。大家仔细观察脚下，看看有没有路的痕迹。找到路，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座煤矿。”

朱祁镇说得自信满满，曹鼐却听得糊里糊涂。

他从朱祁镇八岁开始就给他讲课，对他的知识结构再了解不过，可从来没有听说过皇帝对炼铁感兴趣，竟懂得这些杂七杂八的知识。

在曹鼐眼里，此时此刻的朱祁镇，与那个在土木堡自信爆棚，胡乱指挥的中二青年别无二致。

“陛下且慢，依臣所见，我们还是问问刘福吧。”曹鼐拱手道。

刘福是三队的副队长，过去是个明军的百户，他早年曾经在河北遵化铁厂当过军夫，所以对如何炼铁的事比较熟悉。

“刘福，你说呢？”朱祁镇问道。

“陛下说的都对，字字都切中要害。”刘福回答，“若说陛下曾经在铁厂当过监匠，臣也信。”

“怎么样，曹卿，你可还有别的问题？”朱祁镇笑着看向曹鼐。

“没有了。是臣愚钝，陛下圣明。”曹鼐连连点头。

一行人继续前进，很快便找到一条几乎已经不能辨认的山路，沿着一直走出十来里远，果然不出朱祁镇所料，发现了一处废弃的煤矿。

朱祁镇不由得笑道：“一切都在我所料之内，真是天助我也！”

大家都很兴奋，曹鼐也是非常惊喜，连声赞叹道：“陛下料事如神，臣佩服之至。”

刘福比较懂煤，他猫着腰钻进一条巷道，拿小锤把煤层敲下来一点，放在手里仔细查看，又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兴奋地对朱祁镇道：“陛下，这煤品质不错。”

朱祁镇也拿过来看了一眼，认得这种煤是焦煤，用来炼铁是非常好的燃料。

煤和木炭最大的不同，就是煤中通常含有过多的硫、磷等杂质，会严重影响出产铁的质量，所以用煤炼铁，首先得炼煤，把煤炼成焦炭，去除其中杂质，再用来炼铁。

而焦煤则是最好的炼焦用煤，所以习惯称之为焦煤。

朱祁镇不禁心想：“忽必烈当年肯定是请了高人，花费了极大的心血，才找到这么一块适合炼铁的宝地。若不是后来他将元朝的首都迁到北京，在中国找到了更便利的矿区，是绝不可能舍弃这里的。”

“瓦剌人守着这么一块宝地，却不知道如何利用，反而以讹传讹，称其为鬼地，连靠近都不敢，实在是暴殄天物，愚蠢至极。可见自从蒙元被赶出中国回到草原之后，他们的文化和技术，其实是大大的倒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