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了吗?”
“……”
“有些事儿,一旦确定下来,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你后悔也不顶用了。”
我插上钥匙,拧开房门。屋子里黑漆漆的,静悄悄的,妻子和孩子估摸着也睡了吧。
我沿着墙边摸索,找了小夜灯的开关。灯“哒”的亮起,狭小的屋子被照的有些发蓝。我尽量放低了脚步声,但脚下却踢着个东西,卧室里传来不耐烦的“啧”声。低头看去,是一个塑料小卡车,小混蛋,玩具又乱扔,下回坏了不给他买了。
心里这样想,却还是弯腰捡起放在手边的茶几上。
我打开案板上的锅盖,下面扣着小半碗菜,菜上还放着两个馒头,馒头已经凉透了,但外皮已经被水汽沁的湿软。
今天任务没达标,被领班留下来补货了。每个星期总有那么几天要被留下来,回到家也都快半夜,差不多也都习惯了。想把饭热热,但那些锅都“滴滴”响,房子又不隔音,害怕动静太大打扰他们睡觉。凉饭也总比没有饭强。
我关了手机的音量,边吃边刷着短视频。
看到一个扮成铜像故意吓别人的视频,不禁被视频里那些人的夸张的反应逗笑。这些人每天拍拍视频吹吹牛,钱就到手了,比我们这些天天干苦力的人赚的都多,不公啊!不公啊!
拇指往上划拉了一下,诶呦,刷到熟人了。
看这背景,是又出去玩了啊。真好啊真好,过的好就行。
我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去洗碗。
视频中是两个女人,穿着网络上流行的衣服,在景区里打卡拍照。她们两个,都是我姐。
我们家有三个娃,我是最小的那个,大姐比我大十四岁,二姐比我大六岁。听我妈说,当初生我二姐是想给我大姐做个伴儿。但怀我就是个意外,我妈说她怀我的时候,想了各种法儿想流掉,那个时候家里还是旱厕,她就一桶一桶的挑到菜园子里浇地,这都还没流掉,再加上我姨她们的劝说,我妈也觉得这也都是命,所以就把我生下来了。那个年代还搞计划生育,我是三胎,家里向亲戚借了不少钱交罚款嘞。谁知道现在开放三胎,国家鼓励生大家还都不生了。
洗完澡我小心翼翼的在妻子旁边躺下。半晌睡不着,我打开手机给我二姐发了个信息,问她们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二姐和我年龄差小一点,比我大姐和我在一起的时间长,所以我和我二姐更亲近一些。她们现在条件都比我好些,妈也就和她们住在一起,这样也怪好。
没一会儿那边儿就回了句:妈挺好,你们最近怎么样?
明妍,是我的妻子。
“怪好,”
逗号后面的竖杠一闪一闪的,我想了有一会儿,想说好多,但又觉得没那个必要说,犹豫了半天,就这样发了过去。
二姐是这个家里最懂我的,也不能这样说。二姐谁都懂,我一直觉得大姐不好相处,但二姐就能和大姐相处的好好的;我也搞不好和妈之间的关系,但二姐这么些年都能把妈哄的开开心心的。每次吵架也都是二姐两头跑。
果然,那边儿发道:那你最近有时间没?妈和我都想去看看小洋娃咯!
她们喜欢这样叫我的儿子,他名叫浩洋,算命的说他命里缺水,取名字带“水”好。
我回道:我下个星期六应该有时间,那我明天和明妍商量下
对面:中啊,我们明天再说啊,,你累一天了也快睡吧。对了,天冷了也给小洋娃儿买几件新衣服吧。
说完我账户便收到一千块的转账。她总是这样,以给我儿子的名义给我转账。当我拒绝的时候,她就说这钱是她和大姐一起给的,买不了几样东西。收款的次数越多,我心里也就越愧疚,但我也确实缺钱,浩洋刚上幼儿园,大城市的消费也不是说着玩的。
关了手机,我睁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身旁起伏着两道有规律的呼吸声,我的嗓子里似乎积压着什么重物,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些许疼,每一次呼气都感觉那个重物要将我的喉管压破。一股酸酸麻麻的感觉涌入鼻腔,似是呛了水的那种难受。眼眶周围也热热的,胀胀的,一颗泪悄无声息的划过太阳穴,落在耳廓边缘,痒痒的。
我翻了个身,顺势吸了下鼻子。当初我以为自己可以决定自己人生,以为“条条大路通罗马”,现在想来,不禁自嘲一笑。
我又摁亮了手机,确定闹钟打开后,便沉沉睡去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