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希望

等到走远些，林奇问，“你不是说这坏了？那你买这玩意儿干嘛？”

金克丝停下脚步，举起左手，那只手的中指部分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光滑断口。她微微侧头，目光穿过空落落的部分看向醉醺醺的蔚。

“主要看上它的材料了，”她解释道，“这种合金质地坚硬，熔点又低，还有不少优异性能，正好拿来造个好看手指。”

林奇挑了挑眉，显然对她的回答并不完全信服。

“主要是颜色好看吧？”他调侃道。

“看来你也不傻。”

清晨的凉风呼啸而过。

洛里斯搀扶着蔚，蔚的目光追随着前方并肩而行的三人。她的心仿佛被这冷风掏空了一般，空落落的。

蔚其实早已清醒，她看着金克丝那只断掉的手指，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内疚。那断指仿佛是她们之间无法愈合的裂痕，时刻提醒着她，过去的种种已无法挽回。

蔚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更不知道金克丝现在是否还算是她的妹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金克丝，索性继续装作醉意未消，逃避这无法面对的现实。

不久前，金克丝一炮轰向议会。虽然议会中不乏贪婪腐败之人，但那一炮也夺走了许多无辜的生命，比如凯特琳的母亲，比如维克托——蔚听到的消息是这样的。

更别提金克丝之前为希尔科办事时，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

祖安的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污浊的气息，生活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被这污垢侵蚀。没有人能真正做到出淤泥而不染。蔚自己也不算干净。

可金克丝她，她这也太脏了。

蔚无法把这个精神错乱，漠视生命的金克丝和自己记忆中那个可爱柔弱的妹妹联系起来。

蔚自认很努力地去尝试了，一出狱就迫不及待地去找爆爆。但金克丝的所作所为，让蔚感到她已经深陷泥潭，无法自拔。她的双手早已不再干净，心灵也被仇恨和暴力所吞噬。

完全就是一个比希尔科更加疯狂的疯子。

而她的妹妹，那个曾经天真无邪的爆爆，或许已经死了。现在的金克丝，不过是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一个冷酷、疯狂的存在。

所以蔚才会和凯特琳联手。

然而，今天早上的一幕却让蔚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她看到金克丝对伊莎的关心，那种细腻的、充满温情的眼神，仿佛回到了过去。金克丝甚至担心伊莎吃的饭是否健康，这种关切让蔚感到陌生。

她不禁回想起之前和凯特琳准备杀死金克丝的那一刻。

那时，伊莎用生命在保护金克丝，而金克丝也同样在保护伊莎。那一刻，金克丝的眼神中没有疯狂，没有冷漠，只有一种纯粹的守护。

那种眼神，仿佛和曾经的爆爆重合在一起，让蔚感到一阵恍惚。

蔚十分迷茫。出狱后看到金克丝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像是隔了几块彩色玻璃那样不真实，那样缈不可及。

但那些自相矛盾的事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蔚现在真的不知道，金克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自己记忆中的爆爆，究竟是死了，还是只是改变了？

蔚站在街头，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自从范德尔死后，自己仿佛被命运裹挟，一路迎着扑面而来的狂风，只能勉强张开眼睛。气喘吁吁地继续向前迈步已是极限，很多事情根本来不及思考清楚，就要被逼迫着做决定。

静水监狱的日子如同一场噩梦。出狱后，她满怀希望地寻找爆爆，却因为海克斯宝石和凯特琳的介入，导致金克丝对她产生了深深的误会。她试图解释却没有机会。

在野火帮，艾克的话如同一记重锤，他说所谓的爆爆已经不在，现在只有为希尔科卖命的金克丝。而金克丝并不是被逼着给希尔科卖命的，是她自己愿意。那时蔚依旧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一定能唤醒金克丝心底的爆爆。

然而，现实再次给了她沉重的一击。进步之桥的那场遭遇，金克丝的机枪无情地扫射，若不是艾克的及时出现，她和凯特琳早已命丧当场。那一刻，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被金克丝绑架时，更是让她彻底看清了现实。金克丝让她杀掉凯特琳，声称这样爆爆就能回到她身边。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金克丝在混乱中杀掉了希尔科。

那一刻的金克丝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某种事物在她心中毁灭了，另一种事物在她灵魂中获得新生。

蔚知道，那消逝毁灭的，正是爆爆。爆爆再也回不来了。获得新生的，是金克丝。

从那以后，蔚放弃了所有的幻想，她告诉自己，爆爆已经死了，永远回不来了。

所以此刻这眼神充满柔情的金克丝，到底是怎么回事？

蔚站在微凉的晨风中，望着金克丝那双温柔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她，思绪飘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那时范德尔还未带领工人们打上进步之桥，她的父母也还健在。

虽然父母每晚回家都很晚，薪资微薄，但那个小家却充满了温馨和笑声。母亲总是会在厨房里忙碌，父亲则会坐在桌边，讲述着他在矿井的见闻。

蔚和爆爆，那时还是一对无忧无虑的小姐妹，总是在家里追逐打闹，笑声回荡在小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爆爆比她更懂得如何让平凡的日子变得有趣。她会把生锈的扳手当作魔法棒，把破旧的齿轮编成项链，甚至用废弃的电线编织出会发光的星星。

蔚记得自己总是笑着看她忙活，偶尔也会加入其中，虽然她心底对爆爆那些小玩意儿不感兴趣，但和爆爆在一起时，连最普通的游戏都变得格外有趣。

然而，一切都在那个命运的转折点改变了。父母在进步之桥的冲突中不幸身亡，范德尔挺身而出，肩负起了父亲的职责，将她们姐妹俩照顾得无微不至。虽然生活变得艰难，仇恨的阴影也开始笼罩在她们的心头，但姐妹俩依然相互扶持，日子虽然苦涩，却也充满了彼此的陪伴和温暖。

蔚闭上眼睛，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渴望。如果，她们能回到那时候，回到那个亲密无间的时光。如果，爆爆其实并没有真正消失，只是被金克丝的疯狂所掩盖，隐藏在内心的深处。

望着前方拉着伊莎小手，和林奇有说有笑的金克丝，蔚心中那早已熄灭的希望之火，似乎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