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给太子做侍妾?

几句话的工夫,颜少微从抚远将军的独女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还不待她从秦川的话里缓过神来,宫中便已得到了消息,皇帝身边的近侍和用来安抚的赏银流水一般涌入了将军府内,耳边充斥着的安慰声令颜少微心中乱成了一锅粥。

府中的事儿有秦川帮着料理,到底好说些。但今夜宫宴,她原本就少不了要随父母进宫,现下爹娘都不在了,她更得去谢过皇帝方才的关照和抚慰。

颜少微坐在正房的椅子上缓了好一阵子,直到日头西斜,浮玉红肿着双眼前来请她挑选进宫要穿的衣裳,她才勉强站起身,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在这个时候撑住。

“姑娘,将军和夫人新丧,咱们本该穿着朴素些。但今日宫宴是为大军凯旋所设,我只好挑了件藕粉的衣裳,不至于太过素色而惹眼扫兴,也能全了姑娘的孝心。”

浮玉身上也是件色彩稍淡的锦缎,预备着陪她一起进宫赴宴。

颜少微抬起头,眼中已经没了泪水,稳稳接过浮玉的话:“现下就连兵部的人都只能回禀陛下说我父亲母亲是生死未卜,又何来新丧?我们也不必以遗属自居,今夜,只是代父亲进宫去谢恩。”

经过这半天的思考,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倘若她真的哭哭啼啼进宫去,为了引人怜惜而显得毫无主见,那么别说与穆文滔的婚约难以解决,就连抚远将军府的家业也会被有心人盯上。

颜少微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只要颜烈夫妇的尸骨一天找不到,她就一天不能算作父母双亡,这个将军府,也就容不得任何人吞并或是取代。

怀着这样坚定的心思,她的脸色也比先前刚知道那个消息时好了不少,直至进宫见了穆文锦,两人相较之下,倒是满眼担忧的穆文锦更显憔悴些。

颜少微不禁反过来安慰穆文锦:“颜家世代骁勇,我虽没有兄弟,但我家家风不能断在我这里。文锦,我永远不会因任何变故而倒下。”

有了她这句话,穆文锦惶惶不安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刚想张口说什么,只听外头的人传话来说宫宴即将开始,皇后请六公主进内殿先行落座。至于颜少微,身为外臣家眷,理应与其他人一起等候迎接皇帝御驾,再听安顿。

这对满腹心事的小姐妹此刻便不得不先告别,颜少微独自坐在御花园的石桌旁,瞧着荷塘里相互追逐的鱼儿有些出神。

“你怎么不跟文滔一起来?你们不是应该形影不离?”

身后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颜少微心头一紧,几乎不用思考就能听得出来,这是她昨夜梦里那个声音。

想起那个梦,再转头看穆长庚时,她不由得有些心虚,忙站起来,想了一瞬还是反驳道:“九叔这话没道理,太子自然是从东宫来,与我并不顺路。再说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也不是孩子时候了,怎能形影不离。”

穆长庚看着她局促的样子,不禁嗤笑:“未婚夫妻有什么授受不亲的。”

“不是未婚夫妻!”颜少微下意识纠正,“只是幼年提过一句婚约而已。”

更何况,过了今夜,那句婚约就彻底不作数了。这后半句她没有说出来,但想到今夜免不了要为颜家和自己的未来在皇帝面前力争,还真是有些紧张。

“所以你真的不想嫁给他?”

穆长庚忽然俯下身,离颜少微更近一些,伏在她耳边询问她的心意,哪里像个“长辈”。

耳边突如其来的热意让颜少微脑子骤然一空,根本来不及思考他这句仿佛在确认什么一般的问话究竟从何而起,只想离他远点。

可或许是原本就心神不宁,她往后一趔趄,险些掉进荷花池里。

没错,若不是穆长庚眼疾手快一把拉回了她,颜少微恐怕就要当落水狗了。

但此刻,她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是被穆长庚这样拉进怀里更丢人,还是落进水里更失面子。

好在穆长庚这个人平日里风评不佳,凡是他出现的地方,周围的人总是低头不语默默散开。所以颜少微从他怀中退出、狼狈稳住身形的样子,也只有面前的他能看到。

好不容易抑制住怦怦不断的心跳,颜少微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刚想落荒而逃,只听穆长庚再次开口:

“颜大将军遇难,陛下或许会为了显示皇恩,赐你和文滔尽快成婚。又或许,文滔为了笼络颜家旧部,会主动奏请陛下早日赐婚。少微姑娘,到时候想不想,恐怕不是你说了算。”

颜少微怔在原地,没有回头,但心中情绪早已翻涌。

穆长庚说的,正是她想过的。

她想早做打算,据理力争,但正如他所说,真到了赐婚那一步,恐怕不是一句“不想”就能说服皇帝的。

看她不说话,穆长庚向前一步,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与我做个交易,我保你不会嫁给穆文滔。”

颜少微看着他的笑容,心中只有“狡黠”二字可以形容他。

但穆长庚并没有给她接受或者拒绝的机会,只是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拂袖而去。

不多时,浮玉匆匆跑来说皇帝的仪仗已经快到了,颜少微与她上前跟随众人在殿外跪迎。

不出所料,皇帝一瞧见她,便叫近侍将人扶起,嘘寒问暖,甚至叫她去与穆文锦一同坐在内殿,算是在满朝大臣面前给足了颜家面子。

颜少微规规矩矩谢恩,又听见上座的皇后感叹:“多好的孩子,颜将军把女儿养到这年岁,眼看着出落成能文能武的大姑娘,可惜……”

她的眼眶热了热,还没来得及为皇后的体恤而动容,便听不远处的穆文滔安慰道:“母后不要太过悲伤,儿臣会替颜将军照顾好少微。”

他说着竟站起来,面向皇帝,真就印证了穆长庚先前的预言:

“儿臣与颜家妹妹本就有婚约,请父皇允许儿臣择日娶颜少微过门,借宫宴的机会,也请众位大臣家眷做个见证。”

“太子殿下!”颜少微心一急,也顾不得皇帝还没发话,也站起来道,“婚约不过儿时戏言,而且如今我父母遇难,如何大办喜事?”

“怎么能是戏言呢?少微,我知道将军府突生变故,你心里不痛快,你不肯嫁我,是为守孝吧?可人总得往前走。”

穆文滔听到戏言二字,忙反驳她,而后向皇帝请求道,“不如这样,请父皇先准许少微以侍妾的身份入东宫,等到颜将军丧期一过,再大办婚礼、晋为正妃也不迟。”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龙椅上的人听着儿子荒谬的请求,目光微微一滞,心中恨铁不成钢。

狡兔死,走狗烹。大军已然凯旋,颜烈夫妇恰好遇难,于皇帝而言并不是坏事。毕竟颜家这门功高盖主的旧臣,也是时候让位了。

可这些心思哪能是在明面上说出来的?尤其是在满朝文武皆列席的宫宴上,穆文滔开口要功臣孤女做侍妾,简直是愚蠢至极!

颜少微并不知道皇帝内心的盘算,她只怕这父子俩同样荒唐,忙跪地摇头,刚要斟酌着开口,目光便撞上了向她看过来的穆长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