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雅阁里吵嚷声此起彼伏,唯独到了高欢他们的这个雅阁却出奇的寂静。
原本毫无交集的三方人因为高欢而硬凑成一桌,可想而知这样的临时“拼桌”着实是尴尬至极。
好在“及时雨”的尉景临时加入,方才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宁静场面。
下了值的尉景火急火燎的赶到馆子,生怕耽误了小舅子的相亲家宴,妻子高娄斤又得数落一番。
当他风尘仆仆的推门进来,狱卒行当出身的尉景,敏锐的洞察到有五双不同目光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了自己。
媳妇高娄斤眼里散发的是“不知所措”的目光,旁边坐着的黑婶目光里充满了“埋怨”;大英子的眼神没看清,因为见有人进来本能得条件反应后匆匆得低下了头,好像是委屈的目光,再过来的高欢眼神里明显投来的是“江湖救急”;紧挨高欢坐着的那位陌生女子,相比较其他几人,好像是不知所以然的疑问目光。
不知事情来龙去脉的尉景,见状也没敢先多嘴,世故圆滑的他倒是看到主位上坐着的高娄斤,很快找到切入点的指责道:“妇道人家,分不清主次,你怎么能坐主位呢?今天黑婶才是主角。真是的,什么都不懂。”
“哎,不用不用,我坐哪都可以的。”
“那怎么能行?女方父母坐主席这是规矩,我们可不能乱了这礼数。”
说完尉景和高娄斤恭敬的坚持着把黑婶安排上了主位。
尉景也就势落座,见桌上无酒,脑子一转又来了鬼点子:“怎么没酒呢,欢儿,快去,下楼打些好酒来。
“要了,是我没让上。这里也没人会饮呀!”高娄斤不解风情的再一次出难题道。
好在这尉景好歹也算是衙门的人,大场面没见过,小场面还是应付得来的。
“今天这样的日子,该饮,无酒不成席嘛!欢儿,愣着干嘛?快去呀!”尉景说着的同时给高欢使了个眼色。
高欢立刻明白的应声出门打酒去了……
“算了,还是我跟你一块去吧。这好赖酒你也分不清。”
出了门,二人并肩而行,高欢可算等到救世主般的跟秭夫大概的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好小子,‘二女争夫’啊!可以啊,欢儿。”秭夫尉景打趣道。
“秭夫你就别打趣了,我换犯着难呢!”高欢苦笑道。
打来酒的二人重新落了座。尉景看着对面坐着的娄昭君,开口假装问道:“这位女子看着眼生?是咱镇子上的?”
高欢正要介绍,被娄昭君抢了先,鬼机灵的娄昭君明白它二人唱的双簧戏,因为刚才尉景给高欢使眼色被娄昭君捕捉到了。娄昭君落落大方的起身端起斟满的酒,说道:“秭夫,你好!娄昭君,从平城来,初到贵地,有幸结识秭夫,我敬您一杯。”
“呦呦,原来是欢儿平城的友人。失敬失敬!”
“这欢儿背井离乡往平城谋差,也得亏有你们这样的友人相助,也让我们少了一份担心。”尉景一饮而尽碗中酒说了一些场面话。
经二人这么一润滑,场面的氛围好像轻松了不少。
尉景高娄斤和黑婶闲扯着日常家常。
一杯酒下肚的娄昭君脸上泛起了红润,她含情脉脉笑看着高欢,高欢给她夹着菜,目光交汇的时候倒也不避讳的“共诉此情”。
只有一旁的大英子此时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望着她们二人,战战兢兢的不知所措的摆弄着手指。
娄昭君感受到了她的窘迫,起身跟高欢换了座位,挨着大英子坐下后,她边给大英子夹菜边说道:“妹妹你怎么不吃菜呀。是饭菜不对口?我让伙计给妹妹再做几个可口的饭菜。”娄昭君刚要起身招呼伙计,被大英子制止的说道:“没有没有,只是之前没见过这样的饭菜一时不知如何动筷子了。”
“呀,妹妹的眼睫毛好长呀,高欢你快来看,英子妹妹的睫毛真长,真是羡煞我了!”存在于两个女人间的微妙关系就这样被高情商的娄昭君举手间化解了。不得不佩服娄昭君的“驭人之术”堪称帝王级别的。也正是这样的高情商,在高欢称雄一方的旅途上没少为其出谋划策。放炮这是后话了。
高娄斤深感歉意的拉着黑婶的说,赔礼道:“真是羞煞我了。我是实在没料到会出现这么档子事儿,黑婶让你和大英子做难了。哎!”
黑婶知道高娄斤是个直率之人,加之两人平日里相处的也不错,便也没再为难她的说道:“罢了,乡里乡亲的。我也知道你夹在中间也难做。只是苦了我家英子了。”
“大英子是个好女子,你放心,黑婶,我……”尉景见高娄斤又要往下瞎应承的揽事儿,打断妻子开口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只是从中保媒拉纤的,孩子们的事我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咱们夹在中间也会越搅越乱。黑婶,您说呢?”
“他秭夫的话在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黑婶应道。
话不多的饭局,饭吃的快,散场也快。
一行人出了馆子,本要离去的大英子忽的转身跑到高欢的身前鼓起勇气说道:“高欢哥哥,我知道我们两没了这缘分。但我会一直记的你。我知道昭君姐姐才是你中意的人,我祝福你们!”大英子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带着哭腔。
楚楚可怜的样子感染到了身旁的娄昭君,娄昭君走过来拉起大英子的手,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在她手上感动的说:“英子妹妹,谢谢你。这玉佩打我记事起就戴着它,姐姐赠与你。就当是我认下了你这个妹子,以后有机会去平城一定记得来找我。”
四人看着这对“姐妹”,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送走了黑婶和大英子。娄昭君上前作揖答谢道:“谢谢阿姊秭夫今天的款待。刚才事发突然,昭君有些有些唐突了。望阿姊秭夫不要见怪!”
高娄斤拉着昭君的手,满意的微笑道:“哪里的话?要不是你帮忙解围,我这老脸今天可丢到家了。是我们一家都该感谢你哩!”
“欢儿,送昭君回去。得了空来家里做客!”高娄斤满怀欣喜地嘱咐完高欢后,又邀请娄昭君道。
“一定要去,我还要点名阿姊给我做拿手的莜面吃。”娄昭君倒也不客气的爽快答应道。
“浑小子,连你阿姊的厨艺也出卖了。休想用我的厨艺收买人心。”
众人听后都笑了……
“行啊,贺六浑。没想到你在你们这儿这么受欢迎。讲讲吧,那个韩……智辉,还有那个高欢哥哥……咦,好肉麻!”送娄昭君回住处的路上,娄昭君打趣道。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怎么回事啊?咋突然来了怀朔了,与我还是前后脚。莫不是一路跟踪我?”高欢玩笑道。
“跟踪你?你又不是香饽饽值得本大小姐去跟踪。”娄昭君答。
“那你为何突然造访?”高欢穷追不舍的问道。
“亏你还是怀朔人呢,你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啊?”娄昭君就是不承认是因为想念他了才来找他的。
“什么日子?”高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却霜节,你别告诉我你没听说过啊!”娄昭君。
“嗨,明天是却霜节呀。你看我这两天忙的,过的浑浑噩噩的。”高欢恍然大悟道。
“可不是个大忙人嘛,又要相亲,又要和秭夫‘唱戏’。一心多用你不忙谁忙。”娄昭君有些醋意的说道。
“可冤死我了。唱戏不假,但相亲那纯属被逼无奈。多亏被娄大小姐您喧宾夺主了。”高欢解释着。
“‘喧宾夺主’?好你个贺六浑,要不是本小姐突如天降般的美救英雄,怕是你已遁入地缝了吧!”娄昭君愤愤地说完,想到“喧宾夺主”这个词心里竟乐开了花。随后便没个正型的补充道:“这样说来我也算是见过你家人了。”自言自语的竟然把自己说的乐了。
“好了,本小姐到了。感谢高公子相送。记得明早过来找我,我要去敕勒川草原逛却霜节。恩,想来一定会很好玩儿。”达到下榻地方的娄昭君转身冲高欢下发命令后,自己却憧憬起了明日的热闹场景。
“啊?”毫无准备的高欢接到命令不禁疑问道。
“啊什么啊,别忘了本小姐可刚救了你。必须去,作为报答。”娄昭君任性道。
高欢心里盘算着:“去草原得有马,可是自己没有马。不过,秭夫出公差有马,明天只能借用一下了。”
回到家中,高欢喝了一碗水,询问秭夫借马的事。还没等尉景问他借马原因,高娄斤先开口问了关于高欢和娄昭君的事情。
高欢知道阿姊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今天要不给你说明白了,她能询问你一晚上。这或许也是个好习惯“今日事今日毕”嘛!
高欢一五一十长篇大论的给阿姊秭夫事无巨细的讲述了一遍。
夜里高娄斤和尉景说着床边话,还是担心的说道:“你说这欢儿是个啥命?要我说还是大英子那样女子适合他。有过那么一遭闹心婚事,同样的事情再经受一遍?人娄家大门大户的怎么会看上咱们这样的家庭。我要是她父母也不会忍心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贫寒家庭,这可是下嫁。不行,我还是得跟欢儿说到说到。”高娄斤念叨着又要起身去找高欢,被丈夫尉景按住了。
“我看那娄家小姐和韩智辉不一样,是个有主意的人。看那样子对咱欢儿也是动了真情了。烈女子铁了心,那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还是那句话,她两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我们可以参与,但不能去干涉。”尉景劝慰妻子道。
“不过平心而论,那娄家小姐确实挺招人稀罕的。识大体,会处事,不同于一般富贵家小姐的任性。今天要不是她出手相救,唉?对了,当时你没来吧,啊呀,那我可得给你好好讲讲,真是太精彩了,跟唱戏似的……”高娄斤后知后觉的这才想起今天娄昭君化解韩母刁难的事,当时尉景不在场。
“好了,我都听说了。”尉景打断她。
“哎?不对呀,你当时不在场啊,你咋知道的?”高娄斤疑狐。
“你以为我这狱卒是白干的?啥事能逃过我的法眼。”尉景高调起来。
“切,当个狱卒还把你给美的。”高娄斤又躺下了身子,望着屋顶兀自感慨道:“要是他两真的能成就好了,我们欢儿也算是熬出头了……”
“好了,别絮叨了,睡吧,明早还当值呢……”尉景说完没多久呼噜声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