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亲 第一次相亲 上
第二天一大早，玉米睡得正香的时候，就让李妈妈从床上给挖了起来。洗漱完毕下楼来，媒婆已恭候多时了。
“查某囡仔（女孩子），我昨天走了一天，还真帮你问到了一户好人家呢。我刚才都跟你妈说了，你要是肯的话，我这里有他的电话，我叫他过来，你们两个聊聊……”媒婆说着，在口袋里翻了半天，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条，把那些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翻过来掉过去地看，嘴里咕哝着，“都不知道是哪张了。查某囡仔，你帮我看看。”
玉米伸手接过，那些纸条上有的写了名字，有的只有一个号码。“他叫什么名字？”
“那个孩子我倒是没问他的名字，他爸爸叫番瓜，我让他把名字写上了。”媒人自顾自地说，“我说他怎么叫‘番瓜’？人看起来都挺精神的，没半点番（憨）样。他说小时候长得憨，父母说他一幅番瓜样，就随口叫他番瓜，改都改不过来了。”
媒婆说话间，玉米已经把那张写得歪歪扭扭的纸条找了出来递给媒人，媒人拿在手里瞅了半天，叹道：“唉，人老了眼就花了，那号码我看上去怎么一个个都像豆芽？”
“是啊，”李妈妈也感慨起来，“人说‘千金难买寸光阴’，老了就真的没用了。”
玉米拨完电话，让媒婆过去讲。那媒婆接过电话，对着话筒说话时声音像打雷，唯恐一根细细的电话线无法完整地传达她翻过来掉过去说的那句话：“吃饱了叫他过来呀，我在女方家等着！”
趁着这个空档，李妈妈把男方的情况跟玉米说了：“初中毕业，在湖北开了家店……”
“才初中毕业？”玉米噘起嘴。
“将就点吧，也不一定要读书人才会赚钱，人家不也开了个店吗？会赚钱就好了。”李妈妈见女儿不语，又说，“我就是嫌他家房子不够大，可话又说回来，只要这个人头脑好用，将来也不怕没房子，说不定赚了大钱，把房子买到厦门去呢！”
李玉米不以为然：“赚大钱买房子？那事儿还像空气飘着呢，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书念多念少总是有区别的，当初你都知道要让我们多念点书？以前没读书能赚到钱那是瞎猫碰到死老鼠，现在情况可大不相同了。”
女儿说的也不无道理，李妈妈一时倒无话可说了。
媒婆讲完电话，回到座位坐下，感慨起来：“人老了真的是没用，眼睛煞（竟）花得把那号码一个个看成豆芽了。唉，这个年头要是不识字还真不行，看了半天都看不出番瓜是哪个电话，读书人真是不一样，一眼就看出来了。”
李妈妈接过话茬说：“哎，别说找一个番瓜的电话，砖头厚的书都能念下去，还在乎一个人的名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满不在乎的神气。
“是啊是啊！”媒婆把头点得像捣蒜，“不识字实在是输人有够惨啊！”
李妈妈不住地摇着头：“输得惨了。就说我儿子，在外边赚了点钱，好几次都打电话叫我去那里玩，可我一个字也不识，哪走得出门？人家读书人就不同了，买张地图，天涯海角哪里去不了的？”卖弄完了女儿的学问，李妈妈还不忘炫耀一下儿子。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玉米见她们谈话还有点意思，就静坐着听，偶尔起身续续茶水。
没多久，两辆车就停在门口，下来五六人。料想是男方的人来了，玉米只得按李妈妈交代的，躲进房间，寻思着何时出去奉茶为妥。
李妈妈交代过，第一印象非常关键，不能应付了事。而第一印象又取决于奉茶这一步骤，女子的言行举止要不紧不慢、不卑不亢、从容不迫。从房间走出来时要趁机迅速地扫一眼屋子的人，确定看起来年长的人坐哪个位置，次长的人坐哪个位置，男方本人坐哪个位置，以便能够长幼尊卑有序奉茶。一眼扫过就要做到胸有成竹。这是考核一个女子脑子跟眼睛是否转得一样快的第一步。
之后才奉茶，奉茶时要双手端平，左手轻托杯底，右手两个手指轻扶住杯身。奉茶时头微垂，眼睛看着对方，态度要恭敬。茶倒七分满，奉茶时若洒出杯外，那是很失礼的事，更不能在客人还没接稳杯子的时候就松手。……
在这一行人中，男方本人要放到最后一个敬。
那个男子长相还过得去，只是黑了点。他起身接茶的时候玉米注意到他的个子不高，但壮壮的，看起来倒还结实。
敬完茶回到房间的时候，玉米的心还“噗噗”地跳着，毕竟是头一回相亲。但她还是能确定自己表现良好，因为李妈妈说话的声音无形中提高了几分贝。
媒婆跟着走进房间，问道：“怎么样？要是不嫌弃的话你们两个单独谈谈？”
玉米想，谈就谈吧，光看那么一眼还真能定终身不成？
后来两个人就坐到楼上的房间，一个人坐一边，离得远远的，谁也不敢看谁。玉米虽是个女孩子，好歹是主人，既然男方不主动，或者紧张得忘了主动，那就由她先开腔好了。可糟糕的是，玉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番瓜的儿子问她介不介意他抽烟。玉米把窗户打开，说请便。于是他将一根烟放进嘴里，用打火机点燃，猛吸了一口。
男的问，媒人说你在苏州是吗？玉米点头说是。
男的又问，媒人说你哥在苏州开店，你在他那里帮忙是吗？玉米说是。
之后就静下来，气氛陷入尴尬之中。
照说现在该轮到玉米发问了，可玉米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见面的目的性又强。难道学着他问，媒人说你初中文化程度是吗？媒人说你在湖北开店是吗？这种小儿科问题通常只能问出这样的结果：此人不聋也不哑，但不排除弱智的可能。
可是没办法，玉米还是把刚才的小儿科问题搬出来，然后得到预料中的肯定的答案。问完后两人又巴巴地坐着。
眼看他一根烟就快抽完了，玉米告诉自己要抓紧时间，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