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意料之外

潼关城头。

李自成负手立于箭垛之前,寒风吹得他披风猎猎作响,他远眺东方,眼中志得意满。

“潼关天险不过尔尔,额看这朱明气数已尽。这天下终归是额滴。”

恰在此时,手下亲兵捧上一个匣子呈到他面前,李自成皱了皱眉,缓缓打开匣子,只见孙传庭的首级静静的躺在里面,怒目圆睁,似有不甘。

李自成看着孙传庭的首级,回想起崇祯十一年,自己被他打的只剩十八骑逃入商洛山。

李自成沉默良久,重重的叹了口气,对亲兵挥了挥手道:

“厚葬咧吧!”

……

京城。

潜邸校场。

朱慈烺负手立在点将台上,看着唐朝臣正按着九边军镇法子操练白役。两百于人分做四队,随着鼓点演练互相攻杀,尽显北军的大开大合。

“周显!”

听见太子喊自己,正在带队冲锋的周显气喘吁吁的跑到点将台边,抱拳道:

“臣在”

朱慈烺微笑道:

“感觉如何?”

“累。”

周显抹了把汗,咧嘴笑道:

“可比以往在京营任职时混日子强多了。”

朱慈烺微微颌首:

“这支白役日后便由你统领,若有发现好苗子,可报与本宫。”

朱慈烺正与周显说话,只见丘致中匆匆忙忙从校场外赶来,朱慈烺对着周显挥了挥手,待周显退回队伍后。

丘致中这才低声对朱慈烺道:

“小爷,顺天府那边来消息了。”

朱慈烺走下点将台,边走边道:

“说”

丘致中紧跟在侧:

“嘉定伯停止了石灰配给,宣称疫气已散,无须浪费,此外他还采买太医院的避瘟丹,高价卖给百姓。养济院隔离之所,也需银钱打点才可进入。”

朱慈烺听完手指在袖中握紧,这周奎居然如此肆意妄为。

避瘟丹?不过是太医院糊弄人的玩意!他早让吴有性验过,不过寻常药草掺了香灰。

朱慈烺冷笑一声:

“呵...真是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丘致中担心道:

“小爷,若放任嘉定伯如此...胡来,只怕...真会激起民变。”

朱慈烺微微颌首。

是啊,若从未施救,百姓或许认命。可朱慈烺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如今再夺走,岂能不生乱?

不过太医院居然也扯进来了,难怪那日李院判当众刁难吴有性。

朱慈烺摩挲着下巴,这背后肯定有人利用疫病敛财。

除了周奎以外,陈演吗?他记得那日在武英殿请旨时,此人还夸口太医院早有预案。

朱慈烺本想用鼠疫扳倒一两个勋贵而已,现在陈演和太医院牵扯进来,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

……

此时武英殿。

崇祯正在批阅陕西来的急报,李自成已经攻克西安。

王之心弯腰在崇祯耳边耳语了几句。

崇祯放下朱笔,眉头紧皱。

“他这是要干什么?你去差人让他入宫来见朕!”

王之心正要领命而去。

崇祯突然改口道:

“你亲自去。”

王之心躬身领命退出了武英殿。

……

朱慈烺已经回到书房,丘致中紧跟其后。

“小爷,嘉定伯那边要不要...”

朱慈烺抬手打断道:

“无妨,再等几日。”

就在这时,李守忠仓皇闯入,连礼数都忘了。

“小爷,王督公带着上谕来潜邸了。”

朱慈烺眉头微蹙,王之心能亲自前来,必是崇祯的授意。

多半是他在潜邸让唐朝臣操练白役之事。

“慌什么,去端礼门。”

朱慈烺整了整衣冠,率先踏出书房。丘致中和李守忠对视一眼后,也忧心忡忡跟上。

来到端礼门,此时王之心正领着两个东厂番子,站在那里候着,见朱慈烺到来,他躬身道: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朱慈烺连忙虚扶道:

“厂臣,无须多礼。”

王之心直起身子,肃然道:

“陛下口谕,着太子即刻去往武英殿见驾。”

朱慈烺心中早已料到,他微微躬身道:

“臣,领旨。”

随后转头对李守忠道:

“去告诉唐把总,今日操练停了吧。”

王之心侧身让出道路,朱慈烺边走边问道:

“厂臣可知,父皇为何突然召见?”

王之心垂着眼帘。

“奴婢,不敢妄测圣意...”

朱慈烺心头冷笑,若非你东厂耳目报信,崇祯怎么会突然召见自己。

……

武英殿内。

朱慈烺看见崇祯,立马行礼道:

“臣,参见父皇陛下。”

崇祯没有让他立刻平身,而是冷冷道:

“太子,朕问你,私自操练白役,意欲何为?”

崇祯顿了顿,语气更厉:

“前些时日,你让白役们操练些健体之术便罢了,如今你竟敢让唐朝臣以军阵操练,你要行灵武故事吗?”

朱慈烺早就料到此事,沉声道:

“臣,不敢僭越。”

随后又开口:

“臣操练白役只为防止民乱,且白役仅持木棒,并未授甲。”

崇祯看着跪在御案前的朱慈烺,心中百味杂陈,对这个长子,他既心存戒备,又不乏疼爱。眼前这儿子,自从他出宫抚民,请旨防疫,如今还敢私自练兵,可偏偏京中疫病确实是稳住了。

连王之心私下都奏称:

“太子所行虽逾矩,但却是利大于弊。”

崇祯凝视着长子与自己年轻时一般的眉眼,案头李自成攻破西安的急报与正德朝宁藩叛乱的记忆交织翻涌。良久,崇祯终是叹道:

“烺哥儿,你先起来吧。”

朱慈烺这才起身。

待朱慈烺起身,崇祯这才缓缓开口道:

“如今时局纷乱,朕知你忧心社稷。”

随后沉吟片刻,最终妥协道:

“那二百多白役,便编入东宫护卫吧,但切记,仅此一次,不得再行扩充。”

闻言朱慈烺心头大喜,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他伏地拜道:

“臣,谢父皇恩典。”

崇祯疲惫的挥了挥手。

“你先退下吧。”

看着朱慈烺离去的背影,崇祯心中疲惫,这乱世之中或许也该让他有些自保的手段。

……

出了武英殿,朱慈烺正要回潜邸,途中遇到刚刚入宫的嘉定伯周奎。

周奎身着麒麟赐服,满面红光,见到朱慈烺,故作惊讶行礼。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朱慈烺面色如常,抬手道:

“外祖不必多礼,父皇将防疫重任托付与您,您可要尽心办事啊。”

周奎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假意谦逊道:

“老臣才疏学浅,不过替今上分忧罢了,倒是殿下先前处置得当,为老臣打下了好根基。”

朱慈烺微微一笑。

“外祖过谦了,本宫年轻识浅,防疫之事还望外祖多多指教。”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各自离去,转身瞬间,朱慈烺脸上笑容消失殆尽,眼中只剩下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