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听风辨隙

来福舌尖触碰伤势,唾液没入其中带些刺痛,紧接着传来酥酥凉凉的感觉。

这感觉相当奇怪,若硬要陆照临说一种感受,那就像是在吃了薄荷糖后,喝下一口雪碧,同时鼻子不小心吸到云南白药的感觉,这凉酥的感觉异常难受。

伤口处白光流转,不到片刻的功夫。

那拇指般大的伤势便自行愈合,陆照临再瞧去那左肩哪还有半点缺口,他站起身来,扭动扭动,确保自己已经完全恢复。

这古鉴当真神奇,让他不由想得深了些。

古鉴、白光、自身与来福的变化,此方世界绝没有看上去的这般简单。

回忆起初遇古鉴的那个夜晚,当真是似幻似梦的场景,这个世界怕不是有仙、有妖的存在。

他摇了摇头,断了胡思乱想的念头,站起身来,便是身心疲惫,没了捉大猎物的心气,却也不好空手而归,陆照临让来福寻了些野兔来打。

黄昏已近,暮浸林隙。

一人一狗走出林口,陆照临手里攥着三只野兔,临了前他再度回首,看向光影斑驳的林子。

对于梁铁头的死,他不担心会有人去报官,一个令人厌恶的地痞从此销声匿迹,镇上的人为此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报官寻他。

自己这也算是为镇子上做了件好事?至少他觉得是。

若是今日活下来的人是梁铁头,会有人会为自己难过吗?怕是只有张叔他们会吧。

陆照临回到镇上,正欲将野兔捎去郑屠户那卖,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惊呼声:“霍!阿狗你这是去捉猎了?”

他回头望去,是个高大壮硕的汉子,正是张叔。

“是,今日打了些野味,张叔且拿去一只尝尝鲜。”

“好嘞,张叔也不同你客气。”

张海接过陆照临递来的野兔,顺带凑近瞧了瞧他,上下打量,接着拍了拍他的肩,眼眶微微泛红。

“好,真好,有些日子不见,阿狗长高了不少,壮实许多,也黑了些,这哪是个生过大病的娃子,越来越像陆大哥了,你这小兔崽子,以后一定能跟陆大哥一样,成个有本事的人!”

张海拎着野兔,抹了把泪,硬拉着陆照临往自家的方向去。

“走,今晚必须去张叔家吃。”

他一个少年哪能挣脱开这么个成天在巷口搬货的大汉,只得任由张叔拉着了。

“张叔,我这野兔还未卖掉。”

“得卖,得卖,要趁新鲜捎给郑屠户。”

待陆照临寻了郑屠户卖了野兔,挣了四十文钱。

刚出铺子便被张海搂着,去了张家院子,一路上张海还同陆照临说了些陈年往事:

“我初见陆大哥是在翠屏山上,那日也是个黄昏落日的时辰,当时我俩正被狼群包着,本想着今日要交待在这,谁成想陆大哥竟架起弓……”

两人勾肩搭背,来福在身侧陪着,红日在身后缓缓坠下,映着他们的影子。

还未到张叔家,陆照临便瞧见院内一个小小的脑袋,在高低起伏的看来看去,正盼着些什么。

张小晨老早便在院内等着了,想看看爹什么时候回来,当看见有人影走来,就奋力跳起,看看是不是爹。

看见爹后,他一下便注意到了爹身边的阿狗哥,于是更加喜出望外,向着里屋连连喊道:“娘!爹回来了,还带了阿哥来!”

幼童稚嫩的喊话,回荡在日暮里,那喜悦之情丝毫不掩,甚是好听。

张兰在里屋内早已把饭菜备好,等人来吃,听见自家孩子的声音,便出屋来。

陆照临与张海早已进院,二人勾肩搭背聊着天,来福与小晨在一旁追逐打闹,满是孩童“嘎嘎嘎”的笑声,这院内好生热闹。

见状,她不由上去掐了一把张海,抱怨道:“你怎不说阿狗今日也来,不然也可多备些饭菜,如今却是连荤菜都不多。”

陆阿狗听闻连忙回应:“张姨,我随意吃些能饱肚子就好。”

张海咧嘴笑道:“是哩是哩,一家人可不在乎这个。”

“张叔说的是。”

“哎,下次来可得提前说声,我得好好备着。”

“好嘞。”

张兰看见张海还在咧嘴笑,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便又上去掐了一下,让张叔连连喊痛。

接着张姨招呼小晨进屋吃饭,张小晨蹦蹦跳跳进了屋,来福也学着样的蹦蹦跳跳进了屋,就这样四人一狗齐聚一堂。

月光如水,映着满桌佳肴,谈笑声在暖黄的笼光里荡开,窗外的星星,在夜空中一闪一闪,好似在驻足聆听这份圆满。

饭后还是老样子,张海搂着陆照临送他回家去。

二人临别前,张海想起了县内的一桩事:

“我这些天在县里听闻,那虎头坡又起了虎灾,你往后入林打猎时,莫入林太深。”

张海说话时小心翼翼,生怕破坏了今夜的惬意。

陆照临点了点头,让张叔放心,他会注意的,二人随后告别。

吃了顿饭,那首杀的不适感散去许多,反而这心里多了些满足感。

可身体的疲惫感还是化作困意如潮涌至,是需要好好睡一觉来缓解。

睡前,他看了眼脑海中的古鉴,所幸古鉴的进度没有任何的变化,于是便闭上眼,呼呼大睡起来。

东方泛白,晨光微露。

陆照临早已起床,对于昨天发生的事他已经完全恢复过来,手里正捧着《黑风矢》,开始练习听风辨隙的能力,书中有言:

“风隙相生处,听风需借物,矢未离弦技,隙已纳彀中,弦鸣即风意,身动印神机。”

简单来说就是听风需靠外物来练习,做到箭未射出而轨迹却了然于心,弓、风、箭、隙四者达到心意相通,便可练成。

要问陆照临是怎么翻译的,那可多亏了茶庄账房的宋薄记,借给了他许多书,他一字一查,加上自己的理解,逐句翻译而成。

他拿着麻衣长条,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拉满全弓,高喝来福。

“来福。”

“汪。”

来福听见招呼后,四肢蹬地高高跃起,将口中含着的毛球,脱口甩出。

陆照临蒙眼,细细听着毛球与风之间的风隙声,每次拿起弓,自己总能进入一种莫名的状态,脑中不含一丝杂念,只存靶心。

这次的方位他未听明,需要再来一次。

“来福。”

“汪。”

来福像刚刚那样,再次将毛球甩入空中,这次他听明了,一下就抓住了毛球与风隙间的轻微响动。

陆照临果断放箭而出,弓弦嘣响,箭已离弦,摘下眼前的黑布,只见一根铁箭死死的将毛球定在院墙上,见状他不由再次感慨原身箭资的恐怖,仅仅是一次的练习便成了。

他收拾收拾院子,今日打猎前还需去确认一件事,对于昨日梁铁头手中的长剑,陆照临有了些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