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船上的“病患”

时间在单调的摇晃和持续的修复中缓缓流逝。

艾什躺在狭小的船舱医务室里，如同一个最专注、最自律的苦修士，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自身残破躯体的修复之中。【生命法典（初级）】的技巧在他的意志引导下，以一种极其精微的方式运转着，调动着每一个细胞的潜力，加速着组织的再生和骨骼的愈合。

虽然没有源点的支持，恢复速度依旧缓慢得令人沮丧，但每一天，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地好转。断裂的肋骨开始初步连接，内脏的淤血逐渐消散，肌肉的力量也在缓慢恢复。更重要的是，【真视之眼 Lvl 1】也随着精神力的恢复而变得更加稳定和清晰。

这期间，那位老船医每天都会来看他一两次，检查伤势，更换药物和绷带。艾什依旧保持着沉默寡言的状态，只在必要时用极其简短的词语回应（比如点头或摇头表示感觉），大部分时间都闭目养神，给人一种虚弱到极点、难以交流的印象。

他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省体力和精神力用于恢复，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谨慎。在不清楚这艘船和船员底细的情况下，过多地暴露自己的真实状态和能力（比如超乎常人的恢复速度或敏锐的观察力）并非明智之举。

老船医似乎也习惯了他这种状态，并不强求交流，只是尽职尽责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偶尔会自言自语地感慨几句艾什顽强的生命力，或者抱怨一下船上医疗条件的简陋。

通过老船医的只言片语和自己有限的观察，艾什也逐渐拼凑出一些零散的信息：

时间：他大概昏迷了五天左右才初步清醒，现在距离他被救起，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天。

船只：这是一艘名为“海鸥号”的中型武装商船，主要往返于西海和伟大航路前半段之间，运送一些不算太违禁但也需要避开海军耳目的货物（比如某些特定矿石、香料或工艺品）。

船员：船长似乎是个经验丰富但略显油滑的中年人，大部分船员都是些普通的讨海人，性格各异，不好不坏。救起他似乎确实是出于偶然和一点善意。

航向：他们目前正在穿越颠倒山前的无风带边缘，目标是进入伟大航路！这倒是省了艾什自己想办法进入的麻烦。

这些信息让艾什稍微安心了一些。至少，这艘船的目标与他一致，船员似乎也并非穷凶极恶之辈。

又过了几天，艾什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约三到四成的状态。虽然距离痊愈还遥遥无期，但至少已经可以勉强下床活动，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了。

这一天，老船医再次来检查时，艾什主动开口了，声音因为长时间未使用而略显沙哑干涩：“谢谢你，医生。”

老船医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哦？你终于肯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艾什言简意赅，同时用【真视之眼】观察着老船医的反应——对方的情绪是真诚的关切，没有恶意。

“那就好，那就好。”老船医点点头，“你的身体底子真是好得惊人，换做一般人受了那么重的伤，早没命了。不过也别大意，骨头和内脏的伤还需要慢慢养。”

“嗯。”艾什应了一声，然后状似随意地问道，“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快到颠倒山了，”老船医说道，“顺利的话，明天就能进入伟大航路。小子，你是要去伟大航路寻宝吗？看你这一身伤，恐怕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艾什没有回答是或否，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船上……有海图吗？或者记录指针？”

老船医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怎么？想知道自己的位置，还是想好了下一站去哪？”他顿了顿，说道，“海图是船长的宝贝，一般不外借。记录指针嘛……船上倒是有备用的，不过那玩意儿可不便宜。”

艾什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现在身无分文，连船上的医药费都付不起，自然没资格提要求。

“我没有钱。”艾什坦诚道，同时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老船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看你被捞上来时光溜溜的样子就猜到了。唉，算了，船长心善，救都救了，也不差你一口吃的。不过嘛……”他话锋一转，“船上可不养闲人。等你身体好利索了，总得找点活干，抵医药费和食宿费吧？”

艾什点了点头：“应该的。”他并不介意用劳动换取生存的机会，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你会干什么？”老船医好奇地打量着他，“看你这手……虽然现在没力气，但骨节分明，很稳。是干细活的？”

艾什没有隐瞒自己的老本行：“我以前……是个医生。”

“医生？！”老船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真的假的？你这么年轻？而且……看你这身手和伤势，可不像是坐诊堂的医生啊。”

艾什没有解释自己是“外科医生”，更没有提那些黑暗的经历，只是平静地说道：“学过一些。至少，处理一些外伤、或者看看常见的病症，应该没问题。”

老船医眼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即笑道：“那敢情好！我这把老骨头眼神越来越差了，船上这些糙汉子又老是磕磕碰碰的，正缺个帮手！你要是不嫌弃，等你能动弹了，就先给我打打下手，怎么样？工钱嘛……就先抵你的医药费和饭钱。”

这正合艾什的意。留在医务室，既能继续养伤，也能更好地观察和了解这艘船，同时还能发挥自己的专长，获取信任和信息。

“可以。”艾什点头同意。

“好！那就这么定了！”老船医看起来很高兴，“你先好好休息，别急着下地，我等会儿让厨子给你送点好克化的肉汤来，补补身子！”

老船医乐呵呵地离开了。

艾什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微微一动。他刚才用【真视之眼】扫描老船医时，除了那些老年常见病，似乎还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更深层次的、与肺部相关的异常能量波动？像是某种长期的、被压抑的病变？

他没有立刻下结论。Level 1的【真视之眼】对于这种慢性或隐藏较深的病灶，诊断能力还很有限。但这个发现，让他对这位看起来和善的老船医，多了一份留意。

他将注意力收回，继续进行自我修复。同时，他也开始思考，如何利用“船医助手”这个身份，逐步融入这艘船，并为自己进入伟大航路后的第一步做好准备。

至少，他需要一个记录指针，以及……关于伟大航路基础知识和海图的情报。这些，或许都能通过与老船医和船员的接触，慢慢获取。

浮木上的新生，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但这艘商船，注定只是他漫长航程中的一个短暂驿站。真正的风浪，还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