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扛着麻袋在巷道屋瓦上飞檐走壁。
裴夏则手脚并用地爬在后面追。
严格来讲,裴夏从未有过实质意义上的武道修为,他得到过的最高层次的修行境界,就是如今的四境素师。
这个境界,素师并不具备神通,只在隔空操纵、玩弄灵力上有些手段。
好在,他的体魄虽然已被洗去,但如今这幅根骨更胜当年。
这也是从微山星夜驰骋半个月,又几乎没有睡眠的情况下,他还能坚挺的原因。
虽未修行,却胜过化幽。
仰赖于此,他手爬脚蹬虽然看起来狼狈,但在外城区的复杂地势里,还真就没有掉队。
黑衣人显然无意在百姓住所附近停留,他翻越过民房,慢慢靠近了城南的匠作坊。
这里有大片的北师城作坊,库房极多,其中不少都鲜有人至。
裴夏一直跟着他钻进了一处木仓。
黑衣人把麻袋往地上一丢,转头看向跟进来的裴夏:“嗬,有两下子啊,我都没感觉到灵力痕迹,你这化幽炼体的底子打的够扎实啊。”
“嗯,我有独特的炼体窍门。”
裴夏是这么说,黑衣人却只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他伸手拍了拍麻袋:“除了这一祸患,将来你家大人飞黄腾达,可不能忘了我衔烛老道的情意。”
裴夏不动声色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衔烛,鬼谷五绝之一。
难怪之前在书院,以裴夏的机警都没能注意到他的靠近,还有突然出现时那种强烈的压迫感。
不止通玄,甚至不止开府,这老东西很可能是个化元境的武夫。
化元境,这在江湖中已经是顶级的高手了。
武道十二境之所以能成为修行正道,便在于其每一个境界都有着泾渭分明的界限。
化幽炼体,振罡锻灵,一直到丹田成鼎之前,所谓修士的灵力都只是空中楼阁。
只有像罗小锦那样成为炼鼎境,才能够将修行所得的灵力留在身体里。
而通过炼鼎蕴养的灵力逐渐被身体熟悉,基于修士的体质、功法、甚至是习惯,每个人的灵力都会开始蜕变,呈现出不同的特质。
有人迅猛如雷,有人炽烈如火,这一境界,便是所谓的“通玄”。
不过,即便到了第五境,武夫的灵力仍旧是无根之水,只是通过修行,从九州灵海汲取,并“存放”在内鼎之中而已。
只有再进一步,破碎内鼎,重塑灵府,在修士体内自成源泉,才算是真正登堂入室。
也就是武夫的第六境,谓之“开府”。
通玄易得,开府难求,武道能走至这一步的,在江湖各大门派中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至于更进一步,想要触碰化元境的门槛,则天赋、机遇、资源,缺一不可。
以衔烛老道的修为,江湖中喊一声宗师,并不为过。
你要说裴夏怵不怵他。
那还是怵的。
他的手指在太阳穴上点了好几下,最后又放了下来。
“祸彘”的层次,确实在衔烛老道之上。
但以裴夏如今的实力,要和这老头针尖麦芒,需要从祸彘借助的力量绝非一星半点。
风险太大了。
他看着衔烛按在麻袋上的手,有样学样地朝着袋子里的女人踢了一脚,然后熟络地说道:“要我说,杨大人还是太谨慎了,就这么个小娘们,何须道爷您出手。”
衔烛老道阴森森地笑着:“你不懂,这娘们上头有人保着,你们北师城的人动手,万一被虫鸟司或者掌圣宫逮住了马脚,岂不是前功尽弃?”
所以才要请外人来操刀。
裴夏把手掏进怀里,摸了根烟给衔烛递过去:“像您这样的人物,来北师城一趟,怕也不方便吧?”
衔烛接过烟,拽下自己的面巾,露出一张被皱纹层层叠叠堆起来的瘆人面庞。
他把烟卷往位置偏下的一道褶皱里塞进去,然后伸出食指在旁边的房梁上一划,灵力绽放,顷刻点成指尖上一簇火焰。
美美地嘬了一口白烟,他吐气说道:“放心,我来时做了手脚,掌圣宫只会以为我们鬼谷五绝都到了北师城,以那帮龟蛋的尿性,多半是不敢来触我们的霉头。”
掌圣白衣,据说是十二位天识,按理来讲,对付鬼谷五绝并不困难。
可看这老头镇定自若的模样,似乎又吃定了掌圣宫不敢动手。
裴夏一边给自己点上烟,一边偷偷地瞄着麻袋。
正面冲突,实在很难有机会,要不然还是把那五十两还给叶卢?
裴夏叭叭了两口,问道:“道爷,这娘们您准备怎么处置?”
老头嘴里叼着烟,一边解开了自己黑衣上的绳扣。
露出的,是他同样被层叠的褶皱堆积起来的,赤裸的上身。
他嗓音尖锐:“反正是要死,让我老道也尝尝这小妮子有多水灵……哦,等我试完了,你也可以用用。”
裴夏撇过脸,眼角抽了一下。
理智告诉他,相比于祸彘失控的风险,区区一个女子的贞节性命根本不值一提。
但他的理智还告诉他,你丫龟不了一点。
所以说,就不爱入世,我搁微山上趴窝,哪儿有这许多眼见的腌臜。
正深深疑惑于这一单五十两为何如此沉重。
“嗒”一声轻响。
那是鞋跟踩在木板上的声音。
衔烛老道的反应要比裴夏更快,他猛然抬头,就看见仓库里堆积的木材顶上,一个身着紫纱长裙的女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裴夏二话没说,连忙缩到了一旁,小心地打量起来。
这女人个头很高,却不显壮,腰肢纤细不说,硕果盈桃,曲线惊人。
尤其紫纱长裙下露出一双白皙浑圆,又丰腴饱满的长腿,明晃晃宛如象牙,看的裴夏简直挪不开眼。
啧,还是得下山,不下山哪儿能看得到这么美味的腿!
女人一挥衣袖,紫纱之下落出三根长有一尺,拇指粗细的铁钉。
一双柔美的柳叶眼微微眯着,从衔烛一身层叠的褶皱上扫过:“衔烛老道,你进北师城,可与我掌圣宫通禀过?”
衔烛抹了一下自己堆满褶子的脸,刚刚解开的衣扣,又被他一个个系了起来:“我鬼谷五绝纵横九州,去哪里何须与人通禀?”
女人看着他:“你不怕死吗?”
衔烛嗓音嘶哑:“韩幼稚,你要是本尊下了掌圣宫,我老道自不是你对手,你派个兔子来,就想让我滚,是不是太瞧得起自己了?”
掌圣白衣韩幼稚,她冷笑一声,伸手入怀,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根胡萝卜,恶狠狠地啃了一口。
然后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
衔烛没听见。
裴夏听见了。
她说:“隋知我这萝卜怎么味儿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