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风沟通灵力。
化幽锤锻身体。
随后,修士就要把体内的灵力渗出经脉,借由强健的肌骨反复挤压打磨。
在剧烈的痛苦中,把化幽境的稀散灵力压成精纯的薄薄一片,并依附在身体之下,供其驱使调遣。
也即是所谓的“灵罡”,又称作罡气。
这是修行的第三个境界,虽无太大的门槛,却相当考验修士的精神,且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打磨全身。
强如韩幼稚,当年由化幽入振罡,也耗费了三月之久,才将浑身上下的罡气锤锻完整。
而现在,眼前,这个顶着黑眼圈,一脸虚相的年轻男人。
竟然在一息之间,完成了周身数百道罡气的凝练锤锻!
她睁圆的美眸慢慢开始露出凝重,沉声问道:“你不疼吗?”
试想,用自己皮下的血肉骨骼去挤压出胜过金铁的罡气,会有多么疼痛难忍?
一般人压出一片,都会痛的满头大汗,咬牙切齿。
但裴夏不会,一者他的体魄再造,强度惊人。
二来,关于疼痛,这世上很难有什么能胜过祸彘对他的影响了。
裴夏不屑地笑,手里拿着韩白衣的鞋子,再次往掌心中一拍。
一声脆响,一道道精纯的罡气攀附而来,就顺着小鞋的鞋尖,化作长长的剑刃。
“凌空驭罡……”韩幼稚皱起眉梢。
振罡境的修士原则上不能灵力离体,依附在皮下,或振出身外护体,是其常用的战法。
少数修为精湛的,像罗小锦这类,可以把罡气依附在手中兵刃上。
而像裴夏这样,在空无一物处驭使罡气……除了说明他精湛的操控能力之外,便是证明了,他所凝练出的灵罡异常精纯,以至于离体不散。
“哼,说破天也就是振罡境罢了!”
韩幼稚手掌一挥,两道尺长的铁钉从袖间落下,顺着她光滑的长腿飞旋而下,径直朝着裴夏刺去!
力道比起方才又逊色一些。
的确是油尽灯枯了。
裴夏心眼张开,脑海深处摄人心魄的嘶吼再次被他释放出来。
一切开始在他眼中慢放。
韩幼稚的武夫技法,祸彘不能解构。
但借助其些许算力,却能让裴夏精准地判断其进攻的方向和力道。
另一旁坐在地上的叶小姐,就只看到裴夏闭着眼睛,身躯一侧,然后四肢扭成了某种怪异的形状。
那两枚法器长钉居然就正正好好从他臂弯和腿心的空档处擦身而过!
韩幼稚也愣了一下。
她可以接受自己灵力不继状态不佳,铁钉伤不了人,但眼看着对方好像早有预判一样的完美躲闪,却让她不能理解。
这难道,是那些兵家所谓的“直感”?
并非直感。
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裴夏已经抡圆了她的鞋子,朝她脑袋上重重劈砍下来!
韩幼稚总归是白衣,天识境的顶级高手,危急关头,她终于显露出自己的宗师风范。
一双妙目中紫光湛然,灵府轰鸣,带起庞大的威压,她直视向裴夏的眼睛。
红唇启张,掷地有声:“你敢向我出剑?!”
这也是她化身在外的底牌。
天识境,已能在一定程度上连接天地,其“神识”所裹挟的威严,哪怕仅次一步的化元修士也会受到影响。
但遗憾的是,这股所谓的威压,在透过双目侵入裴夏脑海的一瞬,仿佛刺激到了什么。
四目对视,韩幼稚忽然感觉身遭的一切都暗淡了下去。
而在她身前的已不再是那个穿着麻布白衣的年轻人,而是一片深沉到无法触及的浓郁黑暗。
在黑暗的深处,某种巍峨如天穹、大地、海洋的巨物,正在居高临下地俯瞰她。
多年来从未感受到过的,一种宛如蝼蚁般渺小的卑微感迅速渗进了韩幼稚的脑海。
不、不行……赢不了!
“咚!”
一声闷响。
黑暗被尽数撕碎,浮尘游动的仓库里,裴夏手持的绣鞋罡剑,像是敲上铁块一样,砸在了韩幼稚的脑壳上。
堂堂掌圣白衣,就这么两眼一翻,然后口吐白沫地倒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被砸的,还是被吓的。
裴夏不吃这套,看着韩幼稚两眼翻白、口里流涎的面庞,他一步上前就要报之前的打脸之仇。
结果那曼妙的紫纱娇躯,却忽然扭动一下,然后迅速化成一片雾气,消散不见。
堆积的木材上,只留下一只晕厥过去的长耳兔子。
“呸,”裴夏吐了口唾沫,揪住兔耳朵,“果然是身外术法,这女人还是个五境的素师。”
难怪掌圣宫只让她来对付衔烛老道。
用这种身外术法,既能压制化元境的鬼谷五绝,又不用亲身走下掌圣宫。
没能打到她那张白皙娇嫩、美艳可人的脸蛋,真是可惜!
裴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身体各处的负担终于还是化成了疲惫开始涌来。
一瞬振罡七百二,那轰鸣的金铁声确实震撼人心。
但对身体的压力也是实打实的。
他敲了敲脑壳,将祸彘重新收入脑海深处,然后站起身,回头看向了被绑在梁柱彼端的叶小姐。
女孩也正瞪着眼睛看他,她非常小心地问了一句:“叶卢,是把他自己卖给你了吗?”
开玩笑,什么价位啊,能让人拼到这个地步?
裴夏如实答道:“五十两。”
“五十两?”叶姑娘神色惊诧。
当然不全是钱的原因。
事情走到掌圣宫这一步,裴夏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自己。
北师城外对张果汉,让罗小锦听了个“祸彘”去,那是没办法。
他可不想再被掌圣白衣当场抓包。
不过能承的人情他还是不会放过。
一边给叶姑娘解绳子,他一边说:“主要,还是看你觉得眼善,总觉得像某个故人。”
女孩眨眨眼睛,表情有些尴尬:“我、我有人家了。”
“哦,那没事了。”
叶小姐侧过头,看到裴夏胸侧那个伤口,又抿抿嘴唇:“这样,以后你喊我一声大哥,在北师城,我还是能罩一罩你的,至少不用为了五十两银子去拼命。”
“啊?”裴夏仰起头,看着她那张娇俏神气的脸,“大哥?”
“诶,老二!”
“……”
裴夏并不清楚她的来历,只觉得她打着补丁的衣服,让所谓的罩自己毫无说服力:“你不是泥菩萨过河吗?”
“我……”女孩啧了一声嘴,“只是可惜,让那个丑八怪跑了,要是能把他逮回来指证杨诩就好了。”
说完,她还蹬了一下脚,气愤表示:“城卫也就罢了,怎么外州修士进了北师城绑人,掌圣宫也不见个动作。”
裴夏正在旁边捡韩幼稚的法器长钉呢,听着就回道:“有啊,掌圣宫来人了呀。”
“谁来了?”
“刚才我砍的那个就是。”
叶姑娘正在整理鬓发的手一下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