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
“啪!”
匠作区一处无人的库房里,正不停发出某种诡异的声响。
这种响声清脆且有规律,据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工表示,当时他还听到了一些杂乱的嘶吼。
“入武道是吧?!”
“啊!”
“绑架是吧?!”
“啊!打人不打脸啊!”
“不打脸是吧?!”
“你轻点儿!”
裴夏被一根麻绳绑在库房的梁柱上,仰着被打红的脸,泫然欲泣地看着韩幼稚。
妈的,是不是哪里不对啊,怎么我“闻风”不成啊!
裴夏并没有正经修习过十二境武道,但不代表他对此全无了解。
武道入行,称为“闻风”境。
对多数人来说,灵是不可见不可听的,只有少数人会有灵觉,能够感应到九州灵海,那是一种特殊的、近似于清风拂面的感受。
能够确切地接触灵力,便代表着有成为修士的潜质,也就是所谓的闻风。
当然,也有个别天赋奇佳的,入行之时不止闻风,甚至能肉眼看到连绵不绝的灵海。
这种人的武道第一境就不叫“闻风”了,叫“观海”。
裴夏对于自己的天赋是有清晰认知的,虽然过去“武”和“炼”的修为都已舍弃,但换来的却是更胜往昔的根基。
我观个海应该问题不大吧?
难不成是因为我先成了素师?
不不不不,素师可是这世界上最包容的修行之道。
五境神通,四境驭灵,三境造器,二境炼丹,从没有人会去讨论一境的素师,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什么叫一境素师?
学有所成,技有所熟,那就是一境素师。
你是铁匠、厨子、大夫,还是武夫、兵家、望气,入了行的,都算是一境的素师。
别的不说,大师兄不就是素师兼武道?
“我是不是漏了什么……”裴夏喃喃自语。
然后耳边就传来了叶小姐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漏了脑子。”
叶姑娘被麻绳绑在了梁柱的另一边。
因为她和裴夏一起行动,而裴夏又试图还手,所以她也被绑了。
韩幼稚抽累了,娇唇喘息着坐在了一旁,丰盈的胸脯起起伏伏,好一会儿都没有停歇。
裴夏盯着她的胸看了很久。
这不是因为他色。
当然也确实沾点,但主要是,这种程度的运动,可以让一个高阶修士累成这样,可见她确实消耗很大。
而且裴夏出身微山,了解神通术法,他早先就看出来,韩白衣并非本尊亲临,而是用了某种特殊的手段。
这应该就是她为什么把裴夏和叶姑娘绑住。
她的状况不允许她亲自把可疑之人带回掌圣宫,她需要等待掌圣宫赶来拿人。
种种迹象都表明,只要自己能入武道,就有机会脱困——开什么玩笑,自己这身体状况,让掌圣宫查了还得了?
从细软绵长的头发,看到韩白衣轻轻喘息的温婉面容。
趁着这女人休息,裴夏脑中飞速运转,到底是为什么?自己没有感受到灵海?
灵海……灵海……
裴夏的眉梢慢慢挑起,难道是因为自己体内的灵力,太满了?
是了,灵海不能入体,自然无法沟通天地。
裴夏神情复杂地苦笑了一下。
武道弃了,体魄弃了,想不到这一身灵力还能扯他的后腿。
都是些陈疾,抹之不去。
罢,就散了这一身灵力拉倒!
韩幼稚没有注意到裴夏的异样,她在术法神通上研习不深,一道分身还不足以洞悉这般细微的灵力变化。
一股无形的灵力,正从裴夏身上,悄然散入北师城地下。
……
没有风,可路边的草叶却突然轻轻摇曳起来。
它像是伸直了腰杆,又舒张开双手,数次眨眼的功夫,小草便拔了个头。
更远处,巷口的桃树慢慢伸出枝丫,一点青绿无声染红,然后悄然绽开成一朵朵娇艳的桃花。
藤虎爬墙、果树结种、老树又长新枝,宽大的内湖绿水如碧,像是在微微发出光亮,
于无声处,整个北师城像是一下迈入了盛时,当百姓惊觉回首时,青叶飞花已缀了满城。
娇小的女娃骑在父亲的脖子上,仰起面庞远望着那座高耸的洛神峰,惊喜地叫喊着:“爹爹,山花开了!”
入云的洛神青峰,满山红花!
掌圣宫中,隋知我愕然地看着花树把枝梢长进他的宫殿里,端庄如白衣,惊愕地走出深宫,一转头,才发觉整个掌圣宫都已被花树包裹!
“这怎么可能?!”他震惊。
洛神峰,那是一山青石,何处能够开花?
与此同时,云巅之上,洛神峰顶金碧辉煌的皇宫里,一名身穿鸾凤长袍的年轻女子也似有所感地停下了批阅章程的笔。
她拂起额畔的细发,看到从窗外探到桌案前的花枝。
先是一愣,随即嫣然而笑。
“倒,像是个好兆头。”
她轻声的呢喃刚刚落下,宫殿之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不好了!”
一名青衣侍女神色慌张地禀报道:“不知何故,北师城上下绿植焕发,连洛神石峰上都开满了花树!”
鸾袍女子掩着嘴笑:“这算是哪门子的不好?”
侍女一时哑然,也答不上来。
女人搁下笔,双手紧了紧香肩上的衣袍,刚要起身,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裴夏回来了吗?”
侍女连忙垂首答道:“掌圣宫通传说是已到北师城,但相府却还没有消息,另外……”
殿下微微侧目:“另外什么?”
……
韩幼稚发觉不对的时候,仓库堆积的木板上都已经长出了绿芽。
她眉头蹙起,正想着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旁观一扫,却看到那边梁柱上原本被绑着的裴夏,竟然自己站了起来。
麻绳绑不住一个修士,这倒不值得惊奇。
但他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站起来……看来刚才还是打轻了。
她唇瓣轻启,笑道:“小子,你好胆啊。”
裴夏也笑,一边笑,一边弯腰捡了个趁手的兵器。
他右手拿着韩幼稚的一只鞋,在手掌里拍了拍:“跟你说别打脸你不听,一会儿可别怪我辣手摧花。”
“笑话!”
韩幼稚一眼便将此时的裴夏看穿:“临阵闻个风,还真拿自己当修士了?”
“闻风?”
裴夏舔了舔嘴唇:“你再看看?”
一朝入行,灵海便开始向这个深不见底的巨坑疯狂倒灌。
灵力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试图淬炼他的肌骨经脉。
可所过之处,早已炼无可炼。
他的再造之躯,本就是最完美的化幽境。
直到一声如同万钧金铁同时砸落的轰鸣震响在裴夏的体内,无数罡气从他的肌骨中透体而出!
韩幼稚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