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文淼踩着满地纸钱灰烬拐进槐花巷时,怀中的罗盘突然疯转。铜针在“幽冥当铺“四个描金小字上颤动不休,檐角铜铃无风自鸣,垂落的红绳缠着几缕青丝,在月光下泛着尸蜡般的惨白。
柜台后坐着个戴瓜皮帽的老掌柜,枯瘦手指正摩挲着面青铜镜。镜缘的蟠螭纹泛着幽幽绿锈,镜面却澄澈如新——分明映着文淼的身形,脖颈处却缠着七匝浸血麻绳。
“文少爷来取货了?“老者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您祖父光绪二十三年存的物件,利钱可滚出件稀罕物了。“
紫檀木匣开合的瞬间,七十二盏烛火齐齐变绿。匣中红绸上躺着支青铜烛台,九条虬龙盘绕烛身,龙口含着的白烛渗出尸油腥气。烛芯处蜷缩着个寸许长的女童,凤冠霞帔下露出半张腐脸。
“此物名唤九阴烛。“老者指甲划过烛台,龙睛突然淌出血泪:“以未嫁夭亡女子的天灵盖炼油,混入七代单传男子的心头血,点燃可见三途川......“
文淼忽觉心口绞痛,祖父临终前剜胸取血的画面在脑海闪现。怀中家传玉佩突然炸裂,碎玉割破掌心,血珠坠入烛台的刹那,整条巷子的灯笼骤然熄灭。
镜中影像突然扭曲,文淼背后的砖墙渗出浓稠黑血。九阴烛无火自燃,绿焰中浮现出阴森仪仗——八抬大轿帘幕翻飞,轿中新娘的盖头被阴风掀起,赫然是木匣中烛芯女童放大的腐尸!
“郎君——“
新娘腐烂的指尖穿透镜面,腕间缠着的正是文淼祖传的太极绳。轿帘化作万千纸钱扑面而来,每张纸钱上都写着文淼的生辰。老者突然七窍爬出白蛆,嘶声道:“您祖父典当的哪里是银钱......分明是文家嫡孙的婚契!“
文淼踉跄后退,脊背撞上冰凉的青铜镜。镜中伸出数十只青紫鬼手,腕上金镯刻着文家女眷名讳。九阴烛火猛然蹿高三尺,映出满墙蠕动的《冥婚簿》,最新一页正浮现他与腐尸新娘的合婚庚帖。
千钧一发之际,怀中半块残玉突然发烫。文淼福至心灵,将残玉拍向镜面——赫然与新娘颈间半块玉坠严丝合扣!腐尸发出凄厉尖啸,嫁衣下爬出无数青铜尸蚕,每只蚕背都刻着文淼七世轮回的命格。
“原来是你......“新娘腐肉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森森金骨。文淼惊见那金骨左掌缺了无名指,与他幼年断指处伤痕如出一辙。九阴烛台突然炸裂,万千尸油凝成谶语:
“三生石上旧精魂,终是阴阳同柩人“
五更梆子响起的刹那,当铺与腐尸如烟消散。
文淼瘫坐在满地纸灰中,
怀中多出个褪色的鸳鸯荷包。
东方既白,
一缕晨曦照在荷包内藏的绢帕上,
绣着行小楷:
“宣统三年,
文氏嫡孙淼与姜氏婉容缔婚“——
正是他梦中萦绕多年的,
那个穿杏色衫子的姑娘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