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柳叶密约

酉时的陶然亭笼罩在暮春细雨中。年若兰撑着油纸伞，刻意绕了三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走向湖心小亭。她穿着丫鬟服饰，脸上蒙着轻纱，心跳声大得仿佛能盖过雨声。

亭中已有人负手而立。即使穿着便装，那挺拔如松的背影也一眼可辨——十四阿哥胤禵。

“年姑娘来得准时。“他头也不回，声音混着雨声传来。

年若兰在亭外止步：“十四爷约见，有何指教？“

“进来吧，没别人。“胤禵转身，俊朗面容上挂着玩味的笑，“还是说，你怕我吃了你？“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年若兰深吸一口气，迈入亭中。近距离看，胤禵比在军营时更显成熟，下颌线条如刀削般锋利，唯有眼中那抹不羁依旧。

“你母亲中的毒，是你给的解药方子？“他开门见山。

年若兰手指微颤。她确实在给母亲的药中掺了现代解毒剂，但这事怎会...

“不用否认。“胤禵从怀中取出张药方，“太医院的记录显示，年夫人用药中有味'白霜'，据说是西域奇药。“他忽然逼近，“可据我所知，西域根本就没有过这味药。“

年若兰如坠冰窟。

“十四爷博学。“她强作镇定，“但这药是家父...“

“年若兰。“胤禵突然直呼其名，“你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女扮男装的吗？“不等回答，他继续道，“因为你救伤兵的手法——按压止血点的方式，与太医院传授的完全不同。“

雨声忽然变大。年若兰感到后背渗出冷汗，现代急救知识成了她的致命破绽！

“我不明白...“

“这个呢？“胤禵从袖中取出一物。那是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赫然是现代化学方程式！

年若兰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亭柱。这是她在军营时随手画的消毒剂配方，怎么会...

“张三宝临死前交给我的。“胤禵声音转冷，“他说年公子常写这种'天书'。“他突然扣住年若兰手腕，“现在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从哪来？“

雨幕如织，将小亭与外界隔绝。年若兰脑中闪过无数辩解，最终却化作一声叹息：“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会信吗？“

“试试看。“

“我来自三百年后。“她直视胤禵眼睛，“在我的时代，历史书记载着你们兄弟相残，记载着四阿哥登基为雍正帝，记载着...你的结局。“

胤禵瞳孔骤缩，手上力道却松了：“荒唐！“

“那这个怎么解释？“年若兰指向化学方程式，“这是未来才有的知识。“

沉默在雨中蔓延。远处雷声隆隆，仿佛历史的车轮碾过。良久，胤禵突然大笑：“好个三百年后！那你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年若兰知道这是考验。她迅速回忆史料：“三日之内，太子会被举报行巫蛊之术，八阿哥党将借机发难。“顿了顿，“而十四爷您...会主动请缨看守太子。“

胤禵笑容凝固。这个反应告诉年若兰，她说对了。

“有意思。“他松开手，“那你可知道，我为何约你今日见面？“

“民女愚钝。“

“我要你帮我做件事。“胤禵凑近她耳边，温热气息拂过面颊，“在巫蛊案发后，说服四哥支持我接管步军统领衙门。“

年若兰心头一震。步军统领衙门掌控京城防务，历史上正是胤禵在康熙末年获此要职，为日后争位埋下伏笔！

“十四爷高看民女了。“她后退半步，“四阿哥怎会听我一介女流...“

“他会。“胤禵打断她，“因为你不仅是他的侧福晋，还是'梅'字号密探。“看到年若兰震惊的表情，他冷笑，“怎么，以为粘杆处没有我的人？“

雨丝斜飞入亭，打湿了年若兰的袖口。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漩涡——胤禵知道的远比想象中多！

“若我拒绝呢？“

“那张三宝不会是最后一个死的人。“胤禵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你身边的翠儿，年府的老管家，甚至你刚救回的母亲...“

年若兰指甲陷入掌心。这就是历史真实的残酷，远比书本上冷冰冰的文字更令人窒息。

“我需要考虑。“

“明日此时，还是这里。“胤禵将化学方程式塞回袖中，“别告诉四哥，除非你想看他发现你真实身份时的表情。“

回府的路上，年若兰绕道药铺买了些寻常药材作掩护。刚踏入雍亲王府角门，一个黑影突然从假山后闪出——是胤禛身边的苏培盛！

“主子等您多时了。“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灯。胤禛背对门口站在窗前，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去哪了？“声音冷得像冰。

年若兰放下药包：“给母亲抓药。“

“西城的同仁堂，东城的回春堂，甚至南城的野郎中都问过了。“胤禛缓缓转身，“没人见过你。“

心跳几乎停滞。年若兰没想到他派人跟踪！“我...去了家新开的铺子。“

“是吗？“胤禛突然抓起她的手，“那这是什么？“他指向她袖口一处微湿的痕迹——柳叶形状的泥渍！

陶然亭畔多柳树，这是无可辩驳的证据。年若兰脑中急转，突然决定半真半假：“我去见了十四阿哥。“

胤禛眼中寒光乍现：“胆子不小。“

“他威胁要揭穿我女扮男装的事。“年若兰选择性地交代，“还说...三日内会有大变故。“

“什么变故？“

“他没明说。“年若兰观察胤禛表情，“但提到了太子。“

烛火噼啪作响。胤禛突然掐住她下巴：“年若兰，你可知欺骗我的后果？“

“妾身不敢。“她强迫自己直视那双锐利的眼睛，“十四阿哥似乎很着急，说要接管什么衙门...“

“步军统领衙门？“胤禛松开手，眉头紧锁，“果然要动太子了。“

年若兰暗惊。胤禛的政治嗅觉如此敏锐，仅凭只言片语就猜出真相！

“主子！“苏培盛慌张闯入，“宫里急召！太子殿下出事了！“

胤禛冷笑一声：“来得真快。“他抓起官帽，临走前冷冷瞥了年若兰一眼，“待在这，哪都别去。“

待脚步声远去，年若兰瘫坐在椅子上。第一关算是过了，但她清楚胤禛不会全信。更糟的是，历史上这场巫蛊案将导致太子二次被废，彻底改变夺嫡格局！

三更时分，胤禛才回府。年若兰从窗缝中看见他面色阴沉地走进书房，紧接着传来瓷器碎裂声。她鼓起勇气，端着参茶前去敲门。

“滚！“

“四爷，是妾身。“

短暂的沉默后，门开了。书房一片狼藉，胤禛的官服前襟沾着可疑的暗红。

“太子被废了。“他直接道，“在他宫中搜出扎满针的人偶，写着皇阿玛的生辰八字。“

年若兰倒吸冷气。历史上著名的“巫蛊案“竟提前爆发了！

“皇上龙体...“

“无恙，但震怒。“胤禛冷笑，“有趣的是，举报人是八弟的门客，搜查的却是我的粘杆处。“

这是个陷阱！年若兰瞬间明白过来。八阿哥党故意让胤禛的人“发现“证据，既废了太子，又把胤禛卷入其中！

“十四弟呢？“

“如你所料，主动请缨看守太子。“胤禛锐利的目光射来，“现在告诉我，他还说了什么？“

年若兰知道瞒不住了：“他要我劝您支持他接管步军统领衙门。“

“你答应了？“

“妾身推说考虑。“她小心翼翼道，“但依妾身浅见，不如...将计就计。“

胤禛挑眉：“说下去。“

“十四阿哥若得此职，八阿哥党必生嫌隙。“年若兰分析道，“历史上兄弟联手，往往败于内讧...“

“历史？“胤禛突然抓住她手腕，“年若兰，你今日说话，三句不离'历史'。“

言多必失！年若兰暗骂自己愚蠢。她急忙补救：“妾身是说，史书所载...“

“够了。“胤禛松开手，疲惫地揉着眉心，“明日我会推举十四弟。但不是因为你的建议，而是眼下别无选择。“

这已是难得的让步。年若兰刚要告退，胤禛突然问：“你信命吗？“

“妾身...不信。“

“巧了，我也不信。“烛光中，胤禛的眼神深不可测，“无论你隐瞒了什么，记住一点——在这盘棋里，你我已是同舟共济。“

回到寝殿，年若兰从袖中摸出胤禵塞给她的密信。展开后，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三日后子时，老地方见。带你知道的所有未来之事。——十四阿哥“

更令她心惊的是随信附带的铜牌——上面刻着奇怪的符号，竟与她穿越前研究的北大考古系珍藏的“时空符牌“一模一样！

窗外电闪雷鸣。年若兰攥紧铜牌，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难道胤禵也见过穿越者？或者更糟...他本身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