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分宴

灯笼光在青石板上投出摇晃的影,沈思思缩着脖子刚要溜进角门,就撞上个温热胸膛。

“鬼鬼祟祟做什么!”

沈天海的声音炸响,惊得她怀里海棠花瓣簌簌落。  

月光把沈思思心虚的表情照得清楚,她眼珠子乱转:“咳咳...爹爹怎么也这时候回来?莫不是同我一样,去城东看海棠了? ”

“少转移话题!”

沈天海气得胡子抖。

“听说今日你又砸了人家三皇子新开的酒楼,深更半夜也不带几个丫鬟出门,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沈思思委委屈屈揪他袖子:“爹爹,那些丫鬟跟着只会告状嘛...您看我这不平安回来了?”

借着灯笼光,沈思思瞥见沈天海怀里明黄一角,心下警铃大作:“爹爹怀里藏了什么宝贝?”

沈天海眼疾手快把圣旨往袖里一塞,笑得比哭还难看:“咳,没什么!倒是你,下次再偷溜。”

他故意板着脸。

“就罚你抄三百遍女训!”

夜风吹过,她鬓边步摇叮当乱响,倒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沈天海被她这副样子气笑,又想起怀里藏的赐婚圣旨,笑意凝在嘴角。  

沈思思嗷地蹦起来:“爹爹好狠的心!”

跺脚时又瞥见爹爹袖中明黄一角,好奇心又烧起来,刚要开口,却被沈天海揪着耳朵往院子里推:“困了吧?快回去歇着!”

月光将两道身影拉得长长短短,沈思思揉着耳朵嘟囔,全然不知明日春分宴后,她的天要变了。

月色如水,沈思思满怀期待的看着桌上自己今天的战利品,能从闫王爷手里抢到东西她肯定是第一人。

却不知此刻沈天海站在庭院,望着她窗户透出的烛光叹气:“这丫头要是知道赐婚,指不定掀了房顶,不行得找老大商量对策。”

沈天海半夜摸进星辰阁暗室时,沈楠正对着情报皱眉。烛光将他文弱书生的影子投在墙上,却泛着几分冷意。

“爹。”

沈楠头也不抬,指尖敲着案几,“闫瑾脩可是人称活阎王,你真想把思思推进火坑?”

沈天海垮下脸,将赐婚圣旨拍在桌上:“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思思被传一辈子恋着姐夫吧!”

暗室静得能听见沙漏声。沈楠忽然冷笑一声:“皇族多腌臜,思思若嫁过去……”

不等他说完,沈天海突然拔高嗓门:“不让嫁也行!你先给我娶个媳妇生孙子!嫣嫣那丫头跑得没影了,你想让沈家绝后?”

沈楠捏着情报的手一顿,半晌咬牙切齿:“爹你故意的!”

沈天海吹胡子瞪眼:“就故意了!闫瑾脩再差,也比你强,而且思思这样整天无所事事的也不是个事。”

烛火噼啪作响,最终沈楠泄了气般坐下:“罢了……我会让星辰阁盯着瑾王府,若思思受委屈……”

寒光闪过,他指尖匕首没入案几。沈天海捋着胡须满意起身,背影都透着狡黠——对付这滑头儿子,就得用激将法。

刚要掀帘子的沈天海忽又转身,指尖点着沈楠鼻尖:“还有!立刻寻嫣嫣回来,思思的婚礼,亲姐姐必须到场,我们一家人得整整齐齐。”

沈楠揉着眉心叹气:“那丫头跟凤泺满世界乱跑,找起来谈何容易。”

“凤泺……”

沈天海眼睛一亮:“听说他是医仙弟子?正好让他给闫瑾脩的妹妹瞧瞧病,卖个人情。”

沈楠唇角微抽:“爹倒是打得好算盘。”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

“不过那凤泺,身份可不简单。”

烛火在他眼底跳成两簇,嗓音裹着暗室的阴凉:“南疆大公主的长子,顶着浪荡名声行走江湖罢了。”

沈天海抚掌大笑:“好好好!早看出那小子不简单,不愧是我沈家的女婿!”

笑声惊起梁上夜枭,扑棱着翅膀掠过暗室天窗。

沈楠扶着额角低低叹气,烛光将书卷上的字都映得模糊几分:“等思思婚事尘埃落定……老头子怕不是要把红线往我脖子上套了。 ”

他指腹摩挲着暗格里的易容面具,唇角扬起无奈弧度:“看来得提前安排星辰阁在江南多备几条退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次日一早闫瑾脩就带着妹妹来到春分宴,雪瑶攥住闫瑾脩袖口,远远就看到看着守卫拖走没有请柬的闹事者,想到哥哥并没有请柬,眼尾泛红哥哥:“我们回去好不好?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我……我其实不想看什么宴会。”

闫瑾脩蹲下身替她理鬓发,嗓音裹着风沙的粗粝:“瑶瑶想看垂丝海棠,哥哥答应过的。”

正说着,却见沈府小厮从月洞门快步而来,冲他们拱手后压低声音:“王爷随我来,老爷早吩咐过。”

小厮轻声。

“这路通向为公主备的凉亭,不会惊扰旁人。”

绕过九曲回廊,八角凉亭垂着烟罗软纱。雪瑶刚踏进去就

“呀!”

汉白玉案几上,青瓷瓶里斜插着株垂丝海棠,胭脂色花瓣沾着晨露。

“哥哥你看!”

她踮脚去摸花枝,眼尾弯成月牙。闫瑾脩垂眸,见瓶侧还放着碟糖蒸酥酪,配着银匙子,分明是按着雪瑶喜好准备的。

檐角铜铃轻响,他望向隔着凉亭的主宴台,青石板路洒着花瓣,三十六名舞姬执莲灯踏歌而来,裙裾翻飞间带出茉莉香。

主台用三万朵牡丹扎成花门,东侧设“诗酒令”,西侧置“斗茶席”,九曲桥下游着金鳞锦鲤。  

十二名乐师藏于湖心亭,箜篌琵琶混着莺莺燕燕的软语,间或传来骰子落盘声。  

茶水小厮烹着老君眉,青烟袅袅裹着檐角蜜饯香,远处烤鹿肉的油脂香若有若无。  

“李公子这手飞花令,可比去年长进不少。”

“听闻周小姐的百鸟朝凤茶,能引来黄鹂呢。”

闫瑾脩抱起妹妹坐在锦墩上:“瑶瑶乖乖赏花,哥哥就在这里陪着瑶瑶。”

春风穿帘,海棠轻颤。闫瑾脩忽然想起昨夜沈思思在血泊里吓得发抖的模样,又看看眼前妥帖的安排,指尖摩挲着剑柄——沈家那位老财神,倒是有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