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西区

大地开始微微震颤。

引擎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如同压抑的雷声滚动在死寂的废墟上空。

一列经过厚重装甲强化的箱型运输车队，如同披覆钢铁的史前巨鳄，碾过破碎的瓦砾路面，缓慢而威严地侵入这片被遗忘的街区。

车头巨大的探照灯射出两道惨白的、如同光之利剑的光柱，将前方原本被黑暗吞噬的废弃楼宇和空旷广场粗暴地切割开，映照得如同白昼下的坟场。

车厢内，喷着防卫局标准涂装的沉重金属之躯——折翼天使们——如同陷入假死状态的魔神，整齐地嵌在固定架上。

唤醒这些毁灭兵器的核心，正被包裹在驾驶舱那冰冷的钢铁球壳之内。

“折翼天使作战序列，启动。清场模式激活——视野内所有生物活动信号，予以消除。”

通讯频道中，原本用于协调调度的甜美电子合成音，此刻却冰冷地播报着死亡的指令。

“编号零一，出击准备就绪……”

“编号零二，神经同步率达标，能源核心激活……”

机械的电子音接连响起，犹如冰冷的丧钟敲击在金属舱壁上。

厚重车厢的后闸门在液压机构的低沉咆哮中缓缓抬升，如同巨兽张开了吞咽一切的口腔。

车厢深处的黑暗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对骤然亮起的……紫蓝色电子复眼！

那光芒在开启的闸门后幽幽凝视着前方的地狱景象，如同无数魔神睁开了贪婪而暴戾的凶瞳。

巨大的金属脚掌带着缓冲装置稳稳踏上车厢尾部的卸货斜坡。

嵌在足部的电磁弹射轮如同猛兽弹出的利爪，悄无声息地接触地面，随即亮起幽蓝的待机微光。

重达数十吨的庞然机体，如同缓缓舒展筋骨的金属泰坦，一架架顺着斜坡滑落，带着沉闷的巨响踏上坚实的土地。

它们在探照灯雪白的光域中缓缓展开机体关节，发出细微而令人齿寒的伺服机构嗡鸣，如同远古魔神从长眠中彻底复苏。

蓝紫色的复眼扫过前方。

高敏度热成像视图瞬间覆盖了冰冷的城市轮廓残骸。

在夜视与热成像叠加的数据视野中，数个代表着生命的橙红色光点，如同烧红的烙铁般刺眼地标注在虚拟地图上。光点的规模和热源强度，清晰地指向了躲藏的目标——绝非流浪猫狗，而是人类。

“威胁目标确认。坐标Alpha-7，Beta-3……”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在驾驶舱内响起，“执行‘清道夫’协议，开始清除作业。”

一个躲在巨大断裂承重石柱后的身影，正颤抖着按下对讲机发送键的手指猛然僵住。

石柱边缘，残破的玻璃碎片里，清晰地映照出最近的一台折翼天使已经抬起了前臂，隐藏在装甲板下的重炮炮口，正无声地对准了一个男人的藏身地！

“暴露了！动手！！！”惊骇瞬间化为亡命的咆哮！

男人的身影猛地从石柱后跳出！

肩头上那具临时加挂的反坦克导弹发射器瞬间被架稳！

手指狠狠扣动扳机，甚至能感受到肩膀传来的、如同重锤般的后坐力冲击！

“轰——！”

一枚尾部喷涌出炽热尾流的破甲火箭弹，如同愤怒的彗星，卷起地面的尘埃碎石，带着死亡尖啸，拖着长长的烟迹轨迹，精准命中了最近那台折翼天使胸前的复合装甲板！

震耳欲聋的爆炸！

一朵炽白与橘红交织的巨大火球瞬间膨胀、吞噬了那具银白色的身躯！

灼热的气浪和裹挟着尖锐碎片的冲击波，如同死亡之环向四周疯狂扩散！

“撤！交替掩护撤退！”发射完导弹的男人看都没看结果，嘶吼着丢弃了沉重的发射筒，抓起脚边的步枪转身就向预定的撤退路线狂奔！

这不是欢呼的时候，每一秒都是生死时速！

火焰还未完全散去。半秒之后。

“嘶……嗡……”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那只刚刚被火焰包裹的折翼天使，巨大的机械前臂带着令人心悸的力量，如同驱散烟雾般，猛地挥开了遮挡在面前的熊熊烈焰与浓烟！

机甲胸前的白色涂装被燎烤得焦黑斑驳，几片细碎的装甲飞边被高温熔融滴落，但主体结构——特别是那被直接命中的部位，竟然只是布满了烧灼的痕迹和浅坑！

那双刚才还闪烁着危险蓝紫色光芒的复眼，此刻已然黯淡下去——强烈的爆炸冲击和极致的高温瞬间过载了它的高敏红外感应模块，必须进行短暂的自检冷却重启。

“接触点遭遇轻微火力抵抗……装甲完整度99.2%，光学观瞄系统部分过载，进行主动校准重启……”机师冰冷地汇报着状况，语气毫无波澜。

另一边

“‘蝮蛇’报告，鱼饵已投放，目标群群聚效应激发！A组执行牵引作战，坐标Beta区！其余各组，立刻按预案撤离风暴眼！”

指挥链路中传来端木凌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精准如同手术刀切开目标。

身旁的夜晗，目光紧盯着战术屏上传回的实时损伤评估数据，低声道：“标准破甲战斗部……对这种级别的复合陶瓷-钛合金装甲，效果……微乎其微。”他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控制台边缘。

几乎就在夜晗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台被火箭弹命中的折翼天使，完成初步视觉系统切换的刹那——

它粗壮的前臂微不可查地调整了角度！

“轰隆——！！！”

一枚威力远超刚才破甲弹数倍的重型穿甲爆震弹，带着刺耳的尖啸，撕裂空气，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刚才那名反抗者藏身的巨大石柱！

剧烈的爆炸！

石柱如同被巨人抡锤砸中，在震天的巨响中崩解、炸裂！

飞溅的混凝土碎块和致命的灼热弹片如同死神的盛宴！

附近几名还没来得及完全撤入掩体的伏击者，瞬间被狂暴的冲击波抛飞！

有人凄厉地惨叫，浑身着火；有人被巨大的水泥块砸中；还有人被高速飞射的碎石直接贯穿了身体！惨状瞬间弥漫！

幸存者在呛人的尘土硝烟中咳得撕心裂肺，强忍着肢体被撕裂的痛苦与内心极度的恐惧，凭着求生的本能，连滚带爬、或相互拖拽着，向着预设的次级接应点方向挪动，每一步都沾染着同伴的血迹。

“哧——嗡——！”

足部电磁弹射轮再次亮起令人心胆俱裂的幽蓝色电弧！

银白色的机体如同开启了杀戮开关，引擎功率瞬间拉满！

巨大的金属身躯爆发出与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化作一道贴地疾驰的银色闪电！

所过之处，卷起漫天燃烧的余烬、灰白的粉尘和绝望！

整齐排序的机甲如饿极的狼群散开，追踪着每一个代表生命信号的热源光点，冷酷地进行着高效率的猎杀与清除！

指挥车队中央，那唯一尚未开启车厢的重型装甲指挥车内。

佩戴着中尉肩章的军官，靠在全景监视屏前宽大的指挥官座椅里，神情复杂地看着前方折翼天使共享回来的实时猎杀画面——那些如同蝼蚁般奔逃、却终究难逃钢铁利爪的生命。

轻轻叹了口气，手指点了点战术屏一角蜷缩在破屋后阴影里的几个颤抖的热源信号。

“接通区域通用广播频道。给他们……最后一点仁慈的时间。”军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是，长官！”通讯兵立刻执行命令，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下一秒，一个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经过车顶功率强大的扬声器，瞬间覆盖了整个血腥街区：

“重复：此区域为防卫局肃清作战区。所有人员，立刻放弃无谓抵抗。就近寻找坚固掩体躲避。重复：放弃抵抗，等待识别处理……”

完成了初步猎杀的折翼天使们，如同冰冷的雕塑，暂时停止了追击，缓缓聚拢在指挥车周围，形成一道沉默而坚实的钢铁壁垒。

蓝色的电子复眼缓缓环视四周，仿佛在搜索更深处的阴影里是否还潜藏着威胁。

指挥车内，夜晗的目光并未停留在近处，而是透过舷窗，望向远方那片被战火映得通红、正不断爆发出闪光与爆炸巨响的区域。

“很谨慎。它们在等待主力的铁壁合围。”

“遗忘区……如同它的名字，对我们双方都是黑暗森林。”端木凌的指尖在战术通信器上轻轻一敲，信号瞬间被发送到预设频率，“小武。”

他的声音平稳得像是在点一份早餐。

“诱饵任务。现在开始交接，目标——‘风暴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