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沈砚求教

沈砚僵硬地站在篱笆那头，那句“你……种的是什么？”问出口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他沈砚，何曾需要向一个疯疯癫癫、行为诡异的农女“求教”？这简直比看到一夜长成的白菜地更让他难以接受。

可那片翠绿，那诡异的生长速度，还有昨夜那无声“舞蹈”的画面，如同魔咒般缠绕着他。他需要一个解释，哪怕是最荒诞的解释，也比完全未知的恐惧要好。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绷紧了下颚线，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虽然效果欠佳），目光锐利地穿透篱笆缝隙，紧紧锁住林小满。

林小满正沉浸在“白菜丰收在即”的喜悦中，抱着那颗硕大的白菜叶子，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冷不丁被这声音一激，整个人如同被按了暂停键。

她猛地转过身，脸上灿烂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就撞上了篱笆外沈砚那张……嗯？怎么形容？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冰冷和嫌弃，反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混杂着震惊、探究、强装的镇定，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别扭？

尤其是他那句问话——“你种的是什么？”——语气干涩，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困惑？这和他之前一口一个“剧毒土蛋”、“糟蹋地气”、“疯子”的画风，差了十万八千里！

林小满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或者被白菜叶子晃花了眼。这毒舌邻居大清早吃错药了？还是昨晚被稻草人兄吓出后遗症了？

不过，他这副“求教”（虽然本人可能打死不承认）的姿态，瞬间点燃了林小满的小宇宙！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机会来了！

“哟！这不是沈大才子吗？”林小满瞬间调整表情，把怀里的大白菜叶子往旁边一放（动作颇为不舍），叉起腰，下巴微抬，脸上挂起一个极其欠揍的、带着三分得意七分戏谑的笑容，声音拖得老长，“您老人家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关心我这‘糟蹋地气’、种‘剧毒土蛋’的小破地了？”

她特意把沈砚之前嘲讽她的话原封不动地甩了回去，每一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

沈砚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又白了一分，薄唇抿得更紧，握着篱笆木条的手指指节泛白。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反驳，但看着林小满身后那片生机勃勃、绿得刺眼的菜地，所有刻薄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林小满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她慢悠悠地踱到篱笆边，隔着稀疏的木条，故意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沈大才子，您问这个啊？这可是我的独门秘技！高科技！懂不懂？”她故意把“高科技”三个字咬得极重。

“高科技？”沈砚眉头拧成一个死结，这个词对他而言如同天书。

“没错！”林小满一拍大腿（差点拍到自己酸痛的胳膊），演技浮夸，“就是运用天地至理，借助无上伟力，让这普通的种子啊——”她拖长了调子，手指夸张地指向那片小白菜，“一夜之间！脱胎换骨！茁壮成长！你看这叶子，多水灵！多饱满！再过一天，就能端上桌了！羡慕吧？”

她每说一句，沈砚的脸色就沉一分。什么天地至理，无上伟力？这女人分明是在胡说八道！可她身后的菜地又是铁一般的事实！这种强烈的反差和矛盾，让沈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被戏耍的恼怒混合着更深的困惑涌上心头。

“一派胡言！”沈砚终于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冷得像冰渣，“世间万物生长皆有规律！岂容你在此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林小满夸张地捂住心口，一脸受伤，“沈大才子，你这可是污蔑！我这明明是科学！是技术！是跨次元农业的奇迹！你自己见识短浅，看不懂就说别人装神弄鬼？啧啧啧……”她摇着头，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惋惜表情。

沈砚被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气得胸口发闷，却又无法反驳。他总不能说“我昨晚看见你的白菜在月光下跳舞”吧？那听起来比装神弄鬼更像个疯子！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那该死的求知欲（？），决定不再跟这个疯女人纠缠。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被她气死或者被那诡异的景象逼疯。

“哼！”沈砚重重地冷哼一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表达自己的不屑和……气急败坏。他猛地甩开握着篱笆的手，看也不再看林小满和那片刺眼的翠绿，转身就走。那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僵硬。

“哎！沈大才子别走啊！”林小满在他身后挥着手，声音拔高，充满了“胜利者”的欢快，“等我的高科技白菜丰收了，送你两颗尝尝鲜啊！保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剧毒土蛋’的兄弟——‘神迹小白菜’！哈哈哈！”

沈砚的脚步明显踉跄了一下，走得更快了，几乎是逃也似地冲进了自家屋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林小满再也忍不住，叉着腰，对着沈砚消失的方向，爆发出一阵清脆又放肆的大笑：“哈哈哈！爽！太爽了！让你毒舌！让你看不起人！这下傻眼了吧！高科技的力量你怕不怕！”

笑够了，她转过身，看着自己那片翠绿的小白菜，只觉得每一片叶子都闪烁着胜利的光芒。她忍不住又抱起刚才那颗大白菜叶子，在清晨的阳光里转了个圈，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明天是个好日子~积分阔落火锅行~~”

篱笆那头，沈砚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清晰地听到了隔壁传来的放肆大笑和那荒腔走板的歌声。他闭上眼，额角青筋直跳，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耻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沈砚，竟然被一个疯女人逼到落荒而逃，还被如此嘲笑！

可……那片菜地……那诡异的生长速度……

巨大的挫败感和更加强烈、如同百爪挠心般的探究欲在他胸腔里激烈地冲撞着。他猛地睁开眼，黑沉的眸子里燃烧着冰焰般的决心。不行！他必须知道真相！必须弄清楚她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硬的显然不行，那诡异的稻草人就是前车之鉴。软的……他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只有清粥咸菜的灶台，再想起昨晚那挥之不去的麻辣香气和那疯女人捧着红汤满足的样子……一个极其不情愿、甚至让他自己都感到屈辱的念头，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

也许……也许可以……用食物作为……交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沈砚自己狠狠地掐灭了。荒谬！他怎么可能向那个疯女人低头！怎么可能用食物去“贿赂”她换取所谓的“高科技”秘密？！

他烦躁地在狭小的屋子里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猛兽。窗外的阳光正好，隔壁那荒腔走板的歌声却如同魔音灌耳，一遍遍提醒着他刚才的狼狈和那片翠绿带来的巨大冲击。

沈砚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墙角一个蒙着灰尘的小陶罐上。那是他刚搬来时，村里一个老妇人硬塞给他的半罐自家酿的、齁咸的酱菜。他尝过一次就再没碰过。

也许……也许可以……试试？

这个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再次顽强地冒了出来。他死死地盯着那个陶罐，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内心天人交战，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屈辱、挣扎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无奈妥协。

而篱笆这头，林小满正抱着她的大白菜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完全不知道隔壁那个冷面煞星，正为了她这片“高科技”小白菜，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关乎尊严与求知欲的激烈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