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皇陵悲泪(下)

第二日的天气丝毫没有好转。呼呼的北风刮着,天地间的一切都带着几分肃杀之气。天还没有亮透,灰蒙蒙的,似白非白的天际,还隐约可见几颗晨星。瞌睡朦胧的我陪着许多礼部和内务府的同僚在宫道旁边跪了许久,冷硬的砖地咯得我膝盖生疼、发麻,因为有了那一阵阵钻心的凉意,我的头脑倒是渐渐清明起来,瞌睡虫早去远了。

因为挂着礼部职衔,又有亲贵的身份,想来低调的我这回走在了离御轿较近的地方。可是惨啰!因为现在我挂着文官职衔,马是不能骑的,因为是陪驾出行,祭悼各处太庙神位,太后又特意吩咐众人:“照祖制办”,一句话,轿子是没指望了,任凭多远的路,累趴下也得靠走的!

御轿是飞一般的速度,没心肝的载湉在轿子里头还不忘恶作剧,用俺们听不懂的满洲话催着要侍卫们加速。(这话的意思我是凭以前的经验猜的!关于我听不懂满洲话的事,可千万别叫太后知道!因为自打我被封为辅国公,这项课程就一直为我预备着,宗人府的太学我是去了,可我学不会啊!好在容龄郡主以前曾经告诉我,太后基本只会说北京话而已,看来她是不会来考我了……)

祭罢祖宗,返回的时候,我们一行路过了西山。

冬日的西山,景致萧条,苍松翠竹是有的,可是隐隐日光中,青色的山峦还是显出一些败落之感。

路过一条极细的荒径,载湉忽然吩咐停了轿子,撩开帘子,他探头向刚刚回归本职的沈廷玉道:“廷玉,朕渴了,你到前边儿弄碗茶来喝!”

沈廷玉的脸一红,低声道:“爷……”

载湉瞧了沈廷玉一瞬,忽然明白了什么,立刻从身上取了一个精雕的楠木的香坠子,递给沈爷道:“给这个,不叫他吃亏!”

我看沈爷现在的表情是有点哭笑不得,他想了一想道:“用这个他整个茶摊都能买下来啦!要不……”

“哎呀,你快点,朕还等着赶路!就去要一碗杏仁茶,快点、快点!”

等到沈爷回来的时候,我随同诸位坐公署的大人们还在原地候命,十六位抬轿子的满洲“健夫”也终于得以难得的歇了一歇。

接过了沈廷玉递上来的茶,载湉喝得很慢,忽然,我看见他长长的睫毛抬起,那双秀气的眼盯着沈爷望了一回,又向着前方的山色深深看了一眼,方才低声问道:“廷玉,那里,好像是个墓冢。怎么如此荒凉,这是谁家的?”

沈廷玉想了一瞬,道:“爷,我听师傅说过,这是前明景泰帝的坟茔,好久没人打理了,所以成了这样。”

载湉听罢,默默无言,只是将那只瓷碗还在了沈爷手中,只是,站在不远处的我,却还是发现,一向冷肃的载湉,此刻却在无声地落泪,他的眼泪落在宝蓝的行服上,不知是否洇湿了胸口那一条行龙纹的团花纹饰?

载湉很快就把帘子放下,想必吩咐了上路。我跟着大队继续启行,却实在想不通载湉因何要为一个古人落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