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差事原不是我乐意的,只是我因此错失了去广东的机会,心里还是有点失落的。
但是很快赵荣全终于提前回家了。下直后,我的家人聚齐为荣全接风洗尘,大吃一顿后,我心里的一丝失落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当天傍晚,酒足饭饱的我接到李顺安的召唤,原来此时的大舅子李莲英居然和我一样开心!
我来到皇极殿值房的时候,没瞧见大总管。正在踌躇的时候,身形瘦削如竹的大舅子忽然从廊柱后面闪了出来,把我吓了个半死!
我看见李莲英戴着黑色棉毛冬帽,三品的顶子在私人场合一向是不戴的,身上也没穿惯常的公服,而是穿了一件黑色的通身长绵袍,胸口也没有补子。这一身打扮极为朴素,衬得大总管又瘦又皱的黑脸,像极了一只皱了皮的坏橘子。
大总管冷着脸,低声说:“瞧你半天了,想什么呢?”
我傻傻一笑,朗声道:“没啥呀,被您吓着了!”
大舅子甜甜一笑,“阿德,太好了!那个告过你的王钦臣总算威胁不到咱们了!太后昨儿个发话,本想把他赶出宫,可是不知听了谁的话,又决定把他弄到了打扫处,他的品级给革掉了!”
我的心里也自私地快乐起来,问大舅子:“这到底为啥?”
“你不知道宫里的事!昨天皇後宮里的一只猫让皇后给踹死了,这事正好让太后知道了,太后骂了皇后几句,这个张兰德护主子,就给皇后说了几句话。太后当时大怒,打了小德张十板子。可是王钦臣却以为太后已经不待见张兰德,仗着自个是五品,他跑到太后面前去进谗,居然把张兰德以前勾结内务府的属官贪墨宴会银子的事儿给抖露出来了!”
我接口道:“那张总管会不会被这个家伙给害了?”
大舅子道:“这事儿是宫里的常例,太后心里是有数的。怎么会问罪张兰德?王钦臣自以为得计,他是怎么也没料到老太后立刻翻脸,打了他20板子,当时就说他‘首鼠两端’,要撵他出宫!”
“那为什么就没有撵呢?”
“半个时辰以后太后拜了一会观音,后来就变卦了。具体是为什么,我的人还没有查出来。但是阿德,还是你说得对!”大舅子慢慢地坐了下来,仔细地翻着面前桌子上那厚厚的一叠银票,“嗯!”他若有所思地哼了一声,道:“朝中得有我们的人!”
他敲着那一叠票子,轻声道:“送钱的,不一定是真心的。阿德,我有个主意,你听着……”
我附耳上去聆听大舅子的主意,听完以后,我开心不起来了。
原来大舅子准备在近期在珍宝斋附近的黄金地段给我租下一个店面,开一家书店。目前我的工作都是与书打交道,开一家书店显然方便我与诸位书商、以及译书局的大人共同“讨论工作”,可是大舅子真正的用意当然绝非如此简单:他想通过书店为中转站,间接和那些找他跑关系的人建立联系!
“阿德,你不能亲自上,但是这事儿必须找个可靠的人办。”
这不是要我帮他当拉纤的嘛!想想以前文澜亭他们的结局,我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的汗珠从额上沁出,精明的大舅子当然看出来了!他微笑道:“行了,坏事都不用你干!我会派李顺安的兄弟和你联系,你按我说的办就好了。咱是自己人,我能坑你?”
我阴着脸默不作声,心里不禁想起的奶奶的事,有点不愿答应李总管的要求。
大舅子很失望,摇了摇他的橘子脑袋,他叹道:“算了!你去选个心腹,让他当书店的掌柜,我直接让我的人同他联系就好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终于明白了,大舅子之所以一定要借我的名义办这件事,完全是因为我是太后的“侄子”!
哎,忽然想起了太后的话,现在真想借来用一用:“我就是一块玉,这玉上的污点,就是李莲英点上去的,全怪李莲英啊……”
“喏!”大舅子忽然从银票底部,抽出一个红本,扔给我说:“太后忽然又准了张兰德的请求,准他明天和一个宫里的女孩子成亲,这是喜帖,太后说了,你代表我去贺一贺他!”
雨霖是逃出来了,可总有人逃不出来。我情绪低落地接过那个红本,道:“我非得去吗?”
李莲英老眼一睁,眼不大,样子却凶极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