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顾背着皇上回到南海子的时候,沈廷玉是着实吃了一惊。
今天天还没亮,皇上就扶着小顾的肩出门了,态度是难得的温和,因为是太后的大寿,为了表示诚意,这天皇上向例不坐轿,临出门的时候,他的神情肃穆,对沈廷玉说道:“太后年纪大了,这次可能会宣布大事……”
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身为近侍的沈廷玉,依然不明白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有时候替他想想,连沈廷玉都觉得皇上有一万条理由可以恨太后,可是,如今为了这么一个普通的寿辰,他为什么又显得如此“孝顺”呢?
接了病重不用参加典礼的圣旨,满面泪痕的皇上从来薰门退了回来。听小顾说,他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如此地伤心,仿佛是天地就要从此重新陷入蒙昧一样!皇上就这样仰面大哭了一回,然后,就像忽然顿悟了一般,自己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泪,推掉小顾的扶掖,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最后低声对小顾说:“别怕,与你不相干。”
步行回来的皇上,还像往常一样坐在原本批折的长案前,但是那些不足十个字的官样批语尚未写完,他的目光忽然停在了虚空里——
这是沈廷玉最为害怕的事情。每到这个时候,他不能猜到皇上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但是他知道,皇上心里一定有着难言的痛苦,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也会一样痛苦。
“廷玉,对不起。”皇上还是坐着,眼里恢复了一丝生气,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沉重无比,语声很轻,但是沈廷玉却听清楚了,皇上说:“我出不去了。”
以往皇上很是寡言,在沈廷玉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说过这种类似的话。这么多年,虽然不能在奏折上写上自己哪怕一个字的意见,但是皇上还是必须看太后给他看的每一份奏折,并且写上几乎永远不变的官样套话,“也许是累了,或者厌烦了呢?”沈廷玉这样想着,第一次大着胆子约他公事完毕以后去桥东值房下棋。
“朕已经在棋盒里了。”皇上的回答让沈先生不明就里,但他隐隐的觉得,这句话里,还有别的什么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