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王钦臣所说,这日群臣随着太后到颐和园中办事。天蒙蒙亮的时候,载湉也被太监用小轿抬了来。早朝上载湉一言不发,太后则眉飞色舞地讲起袁世凯在山东担任巡抚期间的“光辉事迹”:
据说,山东地界最近有普通百姓组织练拳,名曰:“义和拳”,但原本只是为了强生健体的拳术,却给几个别有用心的家伙利用。他们利用人们普遍仇视洋人的心理,宣称练习他们改良过的“功法”,可以请神附体、刀枪不入等等。这样一来,原本参加人数不多的义和拳,一下子火了起来。领头练习这些功法的人,提出奉诸天神佛为师,自己自然也成了“大师兄”。
袁世凯不信这个邪,他假意在巡抚衙门设宴,款待最有势力的几个“大师兄”。席间,袁大人和善地询问这些“大师兄”,问他们是否真能刀枪不入?
不明就里的“大师兄”们纷纷笑着说可以。这样,饭后,袁大人把几个“师兄”约到后园,用火枪扫射,结果很明白,师兄们都见师父去了!
群臣们听后骚动不已,都说袁大人机智,谁也没有想到,一场大祸事就此埋下了根。
议罢朝,太后难得要载湉陪她在廊下小坐,目的是考校大阿哥的功课。我和徐大人因为“举荐”大阿哥有功,所以太后要求我们也留下考考我们选择的“人才”。
哎!苦差事啊!我们心照不宣,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不多时,乘着肩舆进园子的崇绮大人也来了。
“老臣崇绮,参见太后、皇上。祝太后老佛爷万……”
太后挥挥手中淡紫丝绢,“免了,免了!国丈有病,姗姗来迟情有可原!速速平身。”
“哪里!老夫蒙慈恩特赐园中乘舆,就算只剩半条命,爬也要……咳咳……”国丈原是含笑说话,说到一半却笑不出来了,掩着口干咳起来。
太后瞥了一眼身侧的载湉。他的面色如纸,神思倦怠,显然大病未愈,太后木然转眸,对身侧的李莲英道:“考官都到了,把大阿哥领出来吧。”
李总管飞个眼色,小顺下去领着大阿哥往我们这厢来。
大阿哥溥儁今天心情很差,原因可以猜到,自打刚才在仁寿殿议政,大阿哥就候在廊下,这么长时间不许走动,大阿哥的性子,当然受不住了!
大阿哥上前,见了太后,单腿点地,“太后好。”
太后和善地笑道:“阿儁,见过你皇阿玛。”
溥儁细细长长的眼睛里,流转着青年人的光,他看着御座右侧小马扎上身形单薄的载湉,一拱手,“皇叔父好!”
“混账!”只听太后暴喝一声,“你喊的什么?”
溥儁直直地站在原地,春风吹动着他的马褂下摆,他重复一遍,“皇叔父。”
“大胆!你知不知道身份?按你的身份,你该管他叫皇阿玛!”
“我就一个阿玛!”溥儁依然不依不饶。
太后的脸气得白了,我想她觉得大阿哥是在挑战她的权威。但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太后没有发作,她云淡风轻地笑道:“毕竟小孩子不懂事!阿儁啊!告诉祖母,你最近都读那些书?”
“我读啥书徐师傅知道!”溥儁拿眼看老徐,徐大人急得脸上冒汗了,“老臣最近教授了《论语》、《中庸》的一些章节,大阿哥背得很好。”
太后许是猜到阿儁肯定背不好,于是用眼睛恨恨瞪了徐师傅一眼,对我道:“泾德,徐师傅和国丈出的题太难,我和皇帝不耐烦听,不如你考考他,考个简单点的,答完了大家好散,皇帝病着不能久坐不是嘛。”
我道:“如此我献丑了。”便转面问溥儁,“阿哥,请问‘仁宣之治’是前明哪两位皇上留下的?”
溥儁不假思索,顺口答道:“公爷说笑了,我溥儁不是你上我府上去选的吗?关皇上什么事!”
载湉听了这话,脸上挂不住了,微微露出厌恶的神色,轻哼了一声,对太后道:“亲爸爸,儿臣头疼,想先回瀛台去了。”
太后不满,对载湉道:“今儿起不回瀛台,玉澜堂收拾出来了,挪进去住吧。”
载湉应了一声“是”,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溥儁,转身走进了“玉澜门”。身后几个太监火速跟了上去。
我心想载湉在玉澜堂是住惯了的,情况大概比那小岛上好一些吧。
载湉去后,太后看看站没站相的溥儁,露出复杂的神色,一瞬,她道:“都散了吧!“溥儁完全不打招呼,转身就走。
国丈崇绮和徐大人较劲似得对望一眼,行过礼,散去了。
太后最后叫住我,“泾德!怀塔布干什么吃的!那逆子牀头的七宝挂饰,这么重要的东西竟没没收!这还叫什么‘罪帝’?你抽空带人去一趟玉澜堂,把事办了,至于怀塔布,我稍后罚他的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