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啊，王啊！噩梦的君王啊！即使变成了尸体，我也愿把灵魂奉献于你！——题记】
矗立于塔玛拉群岛的一座雄伟城堡，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它沉默地眺望一片漆黑的远方，没有丝毫的人气，像极了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这座黑色城堡建在塔玛拉群岛的最高处，因为绘制了大量的巩固法阵才堪堪可以在松软的小鸟一落脚都会陷进去的沙土与坚硬的与精金不相上下的塔玛拉特有岩石上傲然伫立。
因为它的吸血鬼主人即将远行，便拜托身为同族的月照看一番（虽然绅士让一位淑女帮忙照看房子有点失礼，但并不包括没有石像鬼仆从的落魄绅士与认识绅士且急需住宿之所的淑女）——两得其所不是吗？
她暂住照看了一年，但月可以发誓，这一年365天夜里绝对没有今晚这么奇怪——不是有点，是非常、非常奇怪。今夜像被夜神的衣袍覆笼了似的漆黑，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即使月有着吸血鬼的夜视加成，也无法窥见远方。
长发的人鱼没有试图把尾巴拍打穿梭在海洋与天空的交界线，一出现便伴随着浓雾的破烂海盗船也没有于海上嘎吱漂游，逗弄世人的海妖也没有把婉转的歌谣在礁石上唱响。
今夜委实太过宁静，这可太不寻常。可别告诉她那群奇异生物都在海底开一年一度的狂欢派对了。
月来到这里的时间毕竟过于短暂，对人鱼陆上帝国地图里只有一颗芝麻粒大小的偏僻塔玛拉群岛的地理杂志没有过多关注，所以她不太了解这里极负盛名的一个源自远古的真实且久远的传说——粗心的燕尾服绅士与她同样粗心的朋友也忘记告诉月，这一天的禁忌。
[月星黯淡海噤声]
咚——
鳍状的手臂敲响了城堡的大门，扣门声在一片死寂的城堡里分外清晰。
“请问有人吗？”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书房里。
身处二楼书房的月挑了挑形状漂亮的眉，收回眺望远方的视线，离开书房后张开翅膀如鬼魅般飞过长长的走廊，再从血红的地毯上低空飞过，一边应声一边召唤两条血色长鞭打开大门，让他人久等可不是一般的失礼：“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
她努力让它们拉开拱形大门而不是把它暴力拆掉，这是居民屋而并非上古的危险遗迹——严格地说她是幻系法师而不是召唤系，要她用血魔法形成的长鞭把这厚重精致的大门轰开不成问题，但要求她把门打开又让其毫发无损，这不是一般的为难人，她可没有如此惊人的控制力。
[敲门之音莫回应]
她的所有精力都消耗在迷惑幻术上，她的幻术不论是强者如林的地球还是魔武完善堪称巅峰的魔灵，都是拔尖的。但与之相对的是，她的武技完全就是精通皮毛（还有吸血鬼敏捷力量方面加成），除幻术以及血族天赋血魔法外的各系魔法，只能称之为泛泛。
学无止境可不是口头说说而已，事实上月每次潜心钻研最拿手的幻系魔法都会有新的发现，而每次发现都是一次突破，一次提升，一次完善。在自己的擅长的领域都是如此，所以她真的没有办法分出精力去理解另一个于自己而言几乎陌生的领域。
虽说触类旁通，但也就止步于此。何况她对幻系以外的法术也不怎么感兴趣。
所以月慢慢调试力度，露出个刚好可以通过一人的缝隙，“请原谅。但它可不怎么容易打开。”
人影颇为识趣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像鱼一样滑进同样漆黑的城堡里，看着月几乎迫不及待的挥手收回血鞭，让造型精致的拱形大门缓缓自行闭合后才说道：“这没什么，不是吗？”
他的声音很奇异，先前敲门不怎么听得清晰，现在月敏锐的发现他的嗓音可以与以美妙的歌喉著称的海妖相媲美，即使是人鱼，和他的嗓子相比也略逊一筹。听起来柔软又低沉，简直是一场盛大的听觉盛宴——月可以发誓他是男性，魔灵可没有雄性海妖。
但他身上的疑点月没有心思探寻，她不介意拥有一个迷雾重重的客人或者朋友。
月揉揉太阳穴，微微缓解这种久违的不适感。
如此细微的操纵她已经是很久没有尝试了。所以她很不喜欢打开这扇经她之手后只开启一次的大门，因为上次海里的人鱼邻居前来拜访时，她对它的重量一无所知而妄图用手把它拉开（经济拮据的绅士把唯一的管家一并带走，只留下一个奢华的城堡，而月又没有随身携带石像鬼或者炼金傀儡的习惯）——事实证明它的重量不是月这种血族法师可以轻易撼动的存在。
所以她真的很好奇它的前任主人是如何在不使用法术或者法阵，以及石像鬼管家的情况下打开它的。或许他其实是血族中的蛮力战士？谁知道呢。
哦，或许还要加上这次，一年内，她只开启了两次的大门。
等待精力集中过度的不适感消散后，月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令人怀疑自己失去了的耳朵的寂静已经随着神秘的人影进入而消散，以及厚重的黑暗也在逐渐退潮——外面人鱼的嬉戏声与海妖戏耍迷途船只的歌声已经慢慢显现了它们的踪迹，大厅上方的欧式水晶灯里白得像是死人骨的蜡烛也再度复燃。
直到雪白的蜡烛的暖色火焰使客厅亮堂，月才看得见那道人影——之前连吸血鬼的夜视能力也限制了，那绝不是一般的普通的黑暗。
对人类审美来说过于丑陋甚至恐怖的巨大鱼头，以及上面的乒乓球大小的眼睛，快垂落地面的长长的嘴巴触须，能毫不费劲吞下一个人的巨嘴，鱼鳍一样的上肢，背鳍从脖颈（如果他有那个部位的话）处延伸至正常人类的下.身尾椎骨出。上身长满了银白的细密鳞片，下.身则是精致漂亮的人类双腿，穿着一条略显破烂的短裤。
简单的说，上身是鱼，下.身是人。
他是一条鱼人。
不是上身是美人，下.身是鱼尾的美丽人鱼，而是一条鱼人。
月眨眨眼，没有被他丑陋的外貌所惊吓。她与躯壳布满蛆虫的缝合怪交谈甚欢，与笑一笑脸上的腐肉就止不住的往下掉的腐尸共进晚餐，再没什么能让她惊呼了——黑暗生物有美丽的也有丑陋的，如果因为某些种族不符合自己的审美而拒绝交流，是愚蠢且已被灭族的种族才做得出。
而且眼前的鱼人若细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鱼脸上没有如他智力低下的同族那样挂上几根绿油油的湿漉漉的海藻，也没有携带任何奇怪的味道，走过的地方没有鱼人常常携带的水渍。
与他的同族比起来，好过不知多少倍。
何况魔灵本就是奇异生物遍地走的世界，所以鱼人真的没有任何值得惊讶的地方。
非要说一点的话，他是月第一个在魔灵看到的智慧鱼人。
但月经常看到他死去的同族——在餐桌上。
[若是笑靥把他迎]
“小姐，我对打扰了你感到很抱歉。但我非常需要一个暂时的住处。”
沉吟片刻，月点头允诺：“为什么不行呢，可这座城堡也并非属于我....”
鱼人抖动一下嘴唇上的触须：“小姐，没人会拒绝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的要求，况且它并不过分，不是吗。我保证，这座建筑在我来前与去后绝不会有任何不同。”
“这还真是无法让人拒绝。那么，需要在睡前来点牛奶或者别的什么饮品吗？”
鱼人轻轻摇头，仿佛再用点力脑袋就会掉下来在地上滚两圈，“小姐，感谢你的善意。疲惫到极点的身体提醒我该休息了，现在我只想憩息片刻。”
“没问题。但恕我冒昧，”月引导他上楼，真令人怀疑他纤细的下半身会不会撑不住他明显极具分量的鱼头，“塔玛拉海洋绝对比它（指这座极具历史意义的黑色城堡）更符合你的要求，虽然这里是塔玛拉群岛上唯一的栖息之地，但明显比不上更为适合鱼人的浅海域。”浅海域不会拒绝海洋的孩子，人鱼水下帝国可用不着居住证。
鱼人笑了笑（月并不确定他向上扬起的嘴角是不是代表微笑的意思）：“可以直接称呼我为鱼人（这并不值得奇怪或者疑惑，月遇见过三个自称海妖的海妖，五个自称地精的地精，部分种族似乎喜欢把种族名当成自己的姓名，真是可怜这里姓名登记所，估计他们会在疯掉前把那些名字后面标号，然后贴上他们各自的证件照）。我是被陆上种族养大的鱼人，比起基本没有涉足的海洋我还是更偏爱陆地。”
月简单做了一个自我介绍，随即说道：“陆生鱼人？可不怎么常见。”
随着月来到一间客房，鱼人轻声道谢。
“和你交谈的过程很愉快。”最后，月由衷的赞叹了他的嗓音。
“很高兴你能这么说。我的主人似乎也这么说过。”
“主人？”月偏了偏头，“已经离开他很久了吗？”
“可以怎么说。我等主人等了很久很久，久得已经沧海已变成桑田，熟人化为了枯骨，海里也没了我那些满脑子繁殖，杀戮，掠夺的愚昧同族。主人说过会回来找我。”鱼人用他鳍状的奇特手臂拧开门把手，随后纠正道，“并且她与您一样，是血族小姐，而不是先生。”
“好吧。”月毫不介意的耸肩结束了这个话题，“晚安。”
“晚安。”
[他会使你悔莫及]
月听到门锁上的声音，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她已经没了待在书房的兴致。顺从自己的心意躺在棺材里，听着窗外懒洋洋的海浪声，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看见鱼人的刹那，浮现了一些碎片。
若不是已经有几次经验，月免不了呆愣片刻，但现在....她回想着她看到的那些破碎的，部分不能称之为物质的碎片，不由有些叹息。
缥缈的歌声似乎是某种庆典上的点缀，曲调有些欢喜，却让倾听的人抑制不住心里的悲伤。
明明是鱼类的脸颊，眼里却蓄满泪水，它与鱼人的眼睛共同对眼前之人诉说着绝对的忠诚。
月用白皙的手臂把眼睛遮挡，抿了抿唇。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别人的未来里，拥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