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正如他爱我的那般[1]

【那年开始,他忘记了很多事情。

唯一有印象的,

就是他曾经爱过她。

深深地,深深地,在心中那草木葳蕤的花园里。——题记】

白赫鸟轻巧地跳上吸血鬼瘦弱的肩膀,神气地挺着灰色带斑点的胸脯,小小的灵性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浓浓的好奇。它歪了歪脑袋,疑惑地看着她。

吸血鬼勾起唇角,偏过头伸手轻轻点了点它的小脑袋。白赫鸟啾啾的叫了几声,飞快地窜进树林。

目光追随白赫鸟小小的身影,直到它没了踪迹。吸血鬼这才回过头,不曾把目光给予半分给一旁身披盔甲的漆黑骑士,她凝视着似乎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女孩儿:“跟我来。”

女孩并不美丽,只能说是一个很平凡的小姑娘。光洁饱满的额头,透着纯真的蓝灰色双眸,高挺的鼻梁,略失血色的唇瓣,从左肩顺到胸前编成长辫的金子似的长发,姣好的身姿,一双亚麻编织的朴素衣裙下悬空的赤足。

她惊喜的双手捂住嘴唇:“您愿意带我去找卡伦吗?真是万分感激,我已经找了....嗯....一百年?....一千年?....很久很久了呢。”久到幼芽抽成古树,星河斗转变迁,一个又一个百年。

吸血鬼猩红的双眸里荡漾着闪耀的光泽,她带着幽灵在密林间幽灵似的飘过——吸血鬼与白赫鸟擦肩而过,它休闲地在枝头梳理自己白雪一样的羽毛——死亡骑士步步跟随,一言不发,不过那双比吸血鬼还要透亮的,拖着长长尾焰的,自盔甲眼部缝隙里飘逸而出的火焰之眸,看起来是那么痛楚,仿佛在时间弦河里浸染了无尽的悲伤。

这里乃尘封的森林,是连精灵与德鲁伊也不曾涉足的地方——这儿的智慧生命与他们的建筑物,只有阴森诡谲的黑巫师,与他铸造并于此地屹立千万年的黑暗法师塔,以及....永远,永远也不能接近它的幽灵。

“我们似乎....不应该来到这里。”女孩儿迟疑的说,她偏过头去,竭力避免视线与眼前的法师塔交汇。

“能给我一个理由吗。”月半眯着眼,抬头欣赏着眼前的艺术品。是的,艺术品。由导魔性良好的别巴西黑水晶建造,闪烁着乌黑的光泽的法师塔墙壁上勾勒着一组组象征防御、即死、湮灭、修复、死亡的线条,墙上竖直排列着充满强烈的黑巫师风格的棱线,棱线往上延伸,直到它们的交汇处——足足五十米高的塔尖。塔尖上镶嵌着一颗闪闪发亮的巡查之眼。它注视着她。

凭借良好的视力,她看到了高塔内部巡逻的骷髅,闪现的怨灵。它们是武器,是机械,但绝不可能是智慧生命——月只嗅到了一个活人的味道。

“我不知道。”她的语调很急促,很焦虑,很不安,像是什么东西狠狠地攥住了她的心脏——假如她还有的话,“....我不知道。但我们必须离开这儿,立刻。”

吸血鬼没有说话,那双透亮的血色眼睛注视着幽灵,或者说注视着幽灵身体上的某种规则。她轻柔地拥住颤栗的幽灵——比羽毛落地还要轻柔,冰冷苍白的左手覆上她蓝灰色的眼睛:“闭上眼,我允许你附身于我睡上一觉。”

“什、什么?”幽灵吃惊的询问道。随即,她偏头略过月的左手,看到她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灵体上的某种无形的东西,狠狠一拽——

吸血鬼再度覆上她的眼:“这不是你所能窥视之物....”

她再也感觉不到了,意识于灵魂之海起起伏伏,隐约听到吸血鬼又说了什么,可那声音如远古的呢喃般含混不清,即使她很努力地想倾听,却抵不过如海藻般缠绕着她的深深的疲倦之感。幽灵本能的摈弃杂音,附身一个容身之所,沉沉睡去。只是沉睡前,身体好像....轻盈了不少似的....?

吸血鬼看着自己半搂着的幽灵逐渐阖上双眼,随即化作流光附在自己身上,浅浅一笑。

她知道了。

再度抬头瞥了法师塔一眼,月轻轻扣响了它尘封数千年的门扉。

“请问....”她右手抚胸,微微鞠躬,对打开法师塔的大门的行尸侍者笑得优雅而得体,“您是否欢迎一位可怜的,迷路的,劳累的旅人呢?”

法师塔尖顶的实验室,他如那嗅到血腥味儿的敏锐的猎犬,嗅到了那沉睡的灵魂的气息。久经干旱的手终于一抖,他配错了一味药剂。翻腾着诡谲的白色气雾的锥形瓶里,几乎透明的液体陡然浑浊不堪,大小不一的白色气泡越来越少,最终了无痕迹。

“当、然。”侍者努力扯了扯腐烂不堪的嘴角,僵硬地从同样腐烂的喉咙里吐出这个单词——尽管努力调节音调,却因为喉咙的腐朽而无可奈何地吐出宛若金属摩擦似的声音。

它被这儿唯一的活人操纵着,恭敬地引导吸血鬼穿过幽暗寂静的走廊,拐过森冷可怖的拐角,略过一扇又一扇紧闭的大门,来到她应该暂住的房间。

“骑士,请随我来。”亡灵之火抖动两下,骑士随着它离去。月含笑注视他的离去。

苍老的黑巫师靠着冰凉的墙面,瘦弱的身体缓缓滑下,他颓然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掌,轻轻覆上自己的,浑浊不堪的,蓝灰色的眸子,像个失而复得的孩子般呜咽起来。

我终于....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