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要个孩子

从他折回找她至今,向西快走了一月,如今已是十二月半,两人已经穿过极寒流之地,到了另一方气候温和的土地,雪也小了,但毕竟是冬日,半夜冷至极时,温度最低,解忧再次发了烧,烧的迷糊,不便行走,韩馀夫蒙便一路背着她。

他发烧时,她照顾她,如今算是风水轮流转,只是两人行路的速度又慢了些。

在他背上,解忧依旧是念念叨叨,说了许多许多,“那时候,我也不知该怎么办,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其实,我一直疑惑,为何那时,你一眼便认出遗书是假?”

“这份诏书,遏渠哥哥曾给我看过,只是当时我不允,后来遏渠哥哥身陷囹圄,你与他躲在洞窟,想必是那时,他把诏书藏在了那里。”韩馀夫蒙静静道,“这诏书确为遏渠哥哥所书写,唯独那七个字,虽然尽力在模仿,但还是与遏渠哥哥的笔迹略有不同。”

七个字,本该是左贤王韩馀夫蒙,硬生生成了右谷王少正修鱼。

真真是丝毫看不出有改动的迹象,她最疑惑的是篡改诏书的人,到底是如何做到把之前的字消去,重新写上别的字。

“我只知道在晋国,用黄纸书写,若有写错可用雌黄涂改,但仍会有涂改痕迹,且这诏书材缎是绢帛,用雌黄无用。这世上,难道有能消字的东西吗?”

韩馀夫蒙回应她,“不知道。”

解忧还想继续说什么,却又没说了,遗书一事,他虽然还未查清楚是谁动的手脚,但与晋国是无关的,而她,隐隐约约知道,是谁了。

解忧又说了诸多碎事,叨叨扰扰的,“生病这么难受,我一点都不想生病。”

磨的韩馀夫蒙快起茧子,忍不住说她,“已经这般病怏怏,就该省点力气,哪个病人像你这般话多?”

背上的人不听他的,一直念叨,“我若不说话,你怎知背上的我是死是活,再说,没人陪你说话,多么无聊。”

背后人继续,“韩馀夫蒙,我饿,我想吃米饭,还想吃黄焖鸡翅,烧的正黄正黄的那种,神仙鸭子,一片一片的切下来,再沾点调味,还有太平一品锅,玉带虾仁,清炖燕窝……”

韩馀夫蒙吞咽一下口水。

再说下去,他都快疯了,一定是她身边会厨艺的丫头把她的胃养的这般刁钻。

米饭?这种东西,在奴桑,倒不是没有,只是稀有。

“没有米饭,我也可以吃烤全羊,烧牛肉,唰羊肉啊……”

他忍无可忍,“别说了。”

“啊,还有,上次的奶酒挺不错,你醉酒的样子,其实也挺迷人……”

“闭嘴!”

“……”

解忧果真再没了话,肩上的重量一沉,他往后一瞥,她已软趴趴靠在他肩上,不省人事,他旋即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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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后,解忧转醒。

第一眼见到的人,竟是公玉鄂拖。

她吓的差点从榻上滚下来,目测了一下与他的安全距离,才敢跟他说话,问及来龙去脉。

这才知道如下的事情:

韩馀夫蒙追寻踪迹,终于和破丑他们汇合,从乌颉出来的那几千人,在穿过寒流之地时,有不少人饥寒而亡,又经遇上一次雪崩,折了大半部分,抵达这里的人,只有两千。

但毕竟两千人要吃要喝要住,破丑等人早先便洗劫了几个村落,但这远远不够吃喝,韩馀夫蒙直接把统领这几方村落的大部邱林部族给撂倒了,自己当了大酋长。

后来,不知怎的,韩馀夫蒙听说,临近的另一个大部须卜部有米饭,这西北之地能种植稻米的地方屈指可数,须卜部酋长家的米饭还是别人从远地一路开商捎过来的,都已经储藏了大半年。

最开始,韩馀夫蒙是客气友好的拿东西去换,但那须卜大酋长知韩馀夫蒙是新任邱林大酋长,也不知韩馀夫蒙是哪里冒出来的野家伙,心里不满便不同意,韩馀夫蒙再而三说谈,那酋长依旧不肯松口。于是,韩馀夫蒙回来直接带人抄家伙干架去了。

解忧听的头晕脑胀,这算是他韩馀夫蒙要饭不成恼羞成怒?为了口饭至于吗。

当热腾腾的米饭摆她面前时,解忧觉得还是有必要说道说道他,“堂堂奴桑北汗为了口饭和别人争,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韩馀夫蒙不以为意,“是他们欠收拾。”

晋国奴桑之间,本该有一条开商之路,很多晋国人来此地开商互市,米饭亦包括其中,只不过近年战乱,性命比利益重要的多,不怕死还敢开商的没有几个。更何况,北方气候湿润虽也有稻米,但口感味道硬巴巴的,与南方稻米大有不同。

她自是觉得很久没吃过米饭,也只是随口说说,竟没想,他还当真了。

待身子养好了,韩馀夫蒙才肯放她出去溜达,当然他要陪着,说是周边不太安全,惹得解忧斜眼瞧了他很久,他该不是又招惹了谁?怕别人把她抓走威胁他?

正月的天气,仍然会有些许飘雪,乌颉是碰上寒流,飘雪不断,积雪甚多,但这里气候适宜,倒不似乌颉雪灾那般冷冻,地上甚少积雪,一到中午,便会融了大半。

解忧略微知晓,这里叫梨居,离奴桑乌颉有些远,离晋国,更远。

解忧听韩馀夫蒙说道许久,略微分神,待回过神来,才知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小男孩,约八九岁的模样,小男孩正盯着她,哦不,盯着她手里的,糯米团子?

出来太久,怕她饿着,韩馀夫蒙特意吩咐让人做的,方便骑马出游携带。

解忧蹲下来,朝小男孩招招手,“过来。”

小男孩便飞快的走了过来,甜甜的叫了声,“姐姐。”

“想不想吃?”

点头,“嗯,想吃。”

解忧瞟到男孩手上有弓箭,便指了指天上道,“你帮姐姐一个忙,把那只大雁给射下来,姐姐就把糯米团子给你吃,好不好?”

“好!”

小男孩便行到不远处,拽紧一只长箭,瞄着天空飞旋的大雁,一箭正中,只见那大雁缓缓落在远处丛林里。

哇,小小年纪,弓箭玩的真不错。

小男孩欢快的跑过来领赏,解忧便依诺把团子给了他,小男孩高兴的唤了声,“谢谢姐姐。”又瞟到韩馀夫蒙也在,又道,“谢谢叔叔。”

解忧察觉,韩馀夫蒙嘴角有点抽动。

“小屁孩,你叫我什么?”

小男孩瞄了眼两人亲密的关系,解忧本以为这小男孩会改口叫他一声哥哥什么的,却没想,是这般唤,“谢谢姐夫!”

韩馀夫蒙心情似乎大为畅快,拍了拍小男孩,“行了,去玩吧。”

小男孩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一溜烟跑没了踪影。

解忧差点笑的岔气,这小孩是个机灵鬼,又指出道,“你胡子该整理整理了。”

男人啊最是容易长胡子,一路出逃至今,两个多月不清理,跟个窝似的,也怪不得叫他叔叔了。

自从招惹了那小男孩,韩馀夫蒙出去的更勤快了些,说是带小男孩去野猎历练历练什么的,时常还没晨起还没天亮,就有个小脑袋探到她毡帐里,殷情欢快的喊,“姐夫?姐夫在不在啊?姐夫,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姐夫?”

对于睡梦中的解忧来说,简直魔音绕耳,像蚊子一样的嗡嗡。

解忧心想,若是她孩子这样扰她清净,看她怎么拍死他。

今日,异常清净,有点奇怪。

天微亮了些,解忧出了毡帐,部落里一个人也没有,哦不是,还有一队人在晃悠,与那领头人对视一眼,解忧过去问,“韩馀夫蒙人呢?”

“打架救人去了。”公玉鄂拖似乎对这习以为常。

解忧大概清楚了,公玉鄂拖这队人是留下来护她以及看守部落的。

“他怎么又打架了?这次又怎么了?又是和谁打?”她连用三个又。

“为了齐格那小子,上次把人家养的大雁射死,这次又把人家养的大雕射伤,人家自然要找他麻烦,昨夜有人把齐格带走,天还未亮,咱们大酋长便救人去了,这次得罪的,好像是个大人物,是趋伊族公主。”

小男孩?

解忧正待要去探个究竟,却瞧见韩馀夫蒙已经率人回来了,手上还抱着受伤不轻的齐格,解忧看众人没挂什么彩,便放心了些。

韩馀夫蒙道,“咱们偷偷把人救出来,那趋伊族人不会罢休,鄂拖,这几日多增派人手,别让人钻了空子。”

“是。”公玉鄂拖领命下去。

解忧知他与破丑估计还有要事,便过去把齐格抱过来,“我去给他看看伤口。”

毡帐内。

解忧处理了一下齐格的伤口,多是鞭打的伤口,她道,“那人下手这般重,你这小家伙倒是能忍,不疼么?”

“才不疼。”齐格咬了咬牙,“我都十岁了,阿娘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家伙了。”

“阿娘??”

“我管姐夫叫阿爹,姐姐自然就是阿娘了。”

解忧沉默半盏,嗯,韩馀夫蒙好样的,背着她都有儿子了,她表示并不想捡这么大个儿子啊。

与齐格东聊聊西谈谈,解忧这才又了解了诸多事情的前应后果。

在梨居这片土地,曾经是有一位梨居王统辖,自梨居王死后,梨居的两大部族,趋伊族与乎揭族相互割据势力,谁也不让半分,自此梨居就不曾安生,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抢你,所以受苦的时常是一些人数较少的小部村落,比如,邱林部这个小地方就是经常被欺负的一个,今天趋伊族要求他们交粮,明天乎揭又来抢粮。

那夜,韩馀夫蒙等人本是想劫票大的,听说最近几里也就须卜与邱林这两大部落储蓄了不少粮食,但须卜早已被乎揭族的人洗劫一空,于是,这才瞧上了邱林这个部落。

当夜埋伏之后,本意也是想劫点粮食,却不成想,乎揭族的人也在,并且先一步动手,邱林部人人反抗无效,反而被乎揭族人杀了几个,韩馀夫蒙瞧准时机出手,把乎揭族的人赶跑,把粮食拽入自己手中,又不成想,邱林部落的人以为他是来救他们的,连连道谢……

韩馀夫蒙心知这般劫粮总归不是个办法,若是有个安稳的落脚点倒也不错,邱林这地方也可以,于是,撂倒了邱林几位勇士之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他们的大酋长,同时,他带来的将士也都在邱林周边安家落户,筑起了毡帐。

一来就得罪乎揭族,难怪怕她出去跑。

再来,趋伊族自认为统辖邱林,时常逼着上交粮食,去年雪大,有些地方收成不好,但趋伊族要求交的粮食不减反增,可即便交了粮食也不见趋伊族保护他们,邱林这种小部小族只能暗暗叫苦,整个部落也就几百人,哪比得上别人军队就是几万的。吃了教训,今年邱林便私藏了些粮食,不成想,谁泄露了风声,惹得乎揭族来抢,趋伊族也逼迫,若不交粮,兵刃相见。

那趋伊族公主便是前来收粮的,邱林部几番不肯,那公主自然不好惹,又见齐格这小子敢射她的雁射她的雕,着实可恶,便派人把齐格擒了过去一番折磨,又见齐格口出狂言羞辱,齐格身上再多加了几鞭子。

韩馀夫蒙虽偷偷救了人出来,没有正面冲突,但他怎肯让自己干儿子这般被人屈打,趋伊族又怎么能忍韩馀夫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执掌邱林。

估计这事,很悬。

好极了,才来多久,两大族都得罪完了。

但韩馀夫蒙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这天晚上,解忧睡的正迷糊,被窝里,韩馀夫蒙突然一把捞过她腰身,道了句,“我们要个孩子吧。”

解忧朦胧应了声,“嗯。”

许久。

嗯??

这才想起来,难道这几天晚上所作所为跟要孩子有区别吗?才消停一天,他便又如此迫不及待了?天,能不能让她睡个好觉了!

又想起齐格那小子的魔音绕梁,还有隔壁刚出生婴儿每日每夜的哭哭啼啼,她果断回绝,“不要!”

一个人逍遥自在真的蛮好。

“要。”韩馀夫蒙坚决。

“不要。”

解忧几度怀疑,他是不是这几日与齐格那小子混在一起,孩子瘾上来了,还是齐格与他说了什么?

“要个孩子,等他长大点,我教他打猎骑马,你教他写字读书。”

“不要。”她也坚决,“不教。”

他又来一句,“我们成亲吧。”

“不要。”

许久。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