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开学第一天,开学考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当天晚自习,老童进班,手里拿了张名单:“林念悠,顾潇,陆明义,余光,俞筱晗,沈桢、许诩……这些同学先到办公室。”
我走进办公室,空无一人,有点不解:“叫我们来有什么事?”
“八成是竞赛。”林念悠猜测。
“别吧,才刚开学就有得忙了?”我很惊讶,“话说竞赛不是要四月中旬吗?现在才刚开学。”
“你就当是老童送你的生日礼物好了。”俞筱晗拍拍我的肩膀。
“这样的礼物我宁可不要。”
“你要生日了?”余光问我。
我颔首:“是啊,怎么?要不你也随份礼?”
他只是点点头,一笑,不再说什么。
我们正各自猜测议论着,老童进来了。
“叫你们来是为了理科竞赛。虽说现在还早,可你们的数学和科学老师都要求早点挑出人来准备,所以就找了你们……以后周一周四晚自习第一节课参加科学辅导,周二周五数学,周六上午数学和科学轮换着上……辛苦过这一段时间,也是一种经历。”老童安慰的话实在无力,而我们也只有被迫接受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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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所料,这是很匆忙的一段时间,也或许,被填满空缺的日子可以不让我总想着烦心的事。而生日的到来,也带来新的愿景。
虽说我和顾笙同一天生,但她习惯过阳历,我过阴历,所以我们总是不同一天庆祝。
“潇潇,生日快乐。”早晨我才起来,就听见顾笙对我说,“等你竞赛辅导结束,陪你庆祝。”
“谢谢姐。”我看了一眼尚带着睡意的她,无声笑了笑。
因为是周六,所以都不必早起。当然,除了我和陆明义。说来奇怪,他今天并没有等我,而是自己先走了。我一边纳闷,一边下楼去推车。等到路口,正打算买早饭,却看见了沈桢。
他也看见了我,拎着买好的早饭,有些诧异:“你怎么这么晚?”
“很晚吗?”我一看时间,快迟到了。
“没开闹钟?”沈桢咬了一口饭团。
这才想起由于顾笙周六不上学,我的闹钟音量开得很小,早晨重复了好几遍才隐约听见。也难怪陆明义没有等我。
“快走吧,被记名字就完了。”
沈桢说着,骑车往学校去。我赶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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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熬着饿撑过了第一节课,正趴在桌上休息,陆明义走过来:“看你起那么晚,怕你没时间买早饭,吃了吧。”
“谢了。”我接过他递来的面包和酸奶。
“面包是林念悠的。”陆明义补充了一句。
林念悠一笑,接着话:“就当生日礼物了。生日快乐啊。”
“真谢谢你啊。”我朝林念悠的方向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我转回头,却正好撞上余光的目光。他走过来,装作无意般路过,递来了什么东西。我忙腾出手接过,他便继续回到座位,只留下一句很轻的“生日快乐”。
或许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我真切听见了。
预备铃打响,我匆忙咽下面包。还没来得及道谢。我侧目望向余光的座位,他似瞥了我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我低头,手里的笔盒尚且留有他掌心的余温。我本以为那是一时笑言,而他却当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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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一上午的课程,我轮到值日生,便留下来打扫。
等倒完垃圾回到教室,余光却还在。
“还没走?”我有些诧异。
“刚刚回寝室理了东西。”他说,“要帮你吗?”
“没事,已经好了。”我背起书包。
他点点头,与我分别从教室前后走出,关上门。
“那个,余光,”我跟上他的步伐,“谢谢你的礼物。”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又收回目光:“没事,不用。”
“那,再见。”我向着车棚走去,朝他挥了挥手。
“嗯,再见。”他也挥挥手,“生日快乐。”
我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时,已是最后一名学生,陆明义还在等我。
“走吧。”他跨上车。
“走吧。”我也骑上车。
近午时阳光灿烂,是柔和的浅色鹅黄,并不耀眼,但却温暖。我披着满身阳光,却与往来的风撞了满怀。冬天过得匆匆,但春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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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填充满的时间总是匆匆,转眼便汇入回忆的汪洋;一如转瞬而逝的短暂春季,几场雨霁,便隐约有了夏的味道。
竞赛的那个周末是个雨天。江南的雨,闷着花香,厚得如云,包裹着全身。我和陆明义都没有骑车,而时间又尚早,便在路口停下买些早饭。
“潇潇。”熟悉的声音让我心头一颤,转头却找不见人影,只是手里被塞了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文具,还有一张便签,写着“加油,女儿”,笔迹再熟悉不过。
“看什么呢?”陆明义的话让我回过神来。
“没什么。”我把手中的东西塞进口袋里,接过早饭。
正打算走,却被陆明义叫住:“欸等等,拿着。”
“还有一份?”我不解。
“余光住校,今天食堂没早饭,让我帮他带。”
“那你拿着。”我并没有接过。
陆明义却好像没听见似的,一把把那份塞给我:“等下你去给他。”
“为什么?”我问他。
“因为我觉得他喜欢你。”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机会是要创造的。”
“什么机会,别乱讲。”我把早饭塞回他手里,快步跑过马路。
一时间,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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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校门口,布告栏上张贴着试场安排。我靠近人群,探头想寻找自己的名字。但一把又一把雨伞碰撞拥挤,衣服打湿了不少。
“让一下。”听见熟悉的声音,我抬头,是余光。他正从人群中挤出来,恰好与我对视。
“顾潇,我们同一考场。”他对我说。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余光,你的早饭。”这时,陆明义过来,把早饭递给余光。我朝他看去,他满脸笑意。我赶忙收回目光。
雨珠胡乱打在伞上,碎得更小,落到地上,溅起水花。
一切都让我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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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赛的时候,因为心绪不宁,涂卡的时候手不知觉用了些力,折断了笔芯。我举手向老师示意。讲台上没有多余的笔,老师转向四下考生。余光看了我一眼,将他用的笔递给老师。而他自己,用了比较细的自动铅笔填涂。我犹豫着要不要接过,而老师只是把笔放在我的桌边。
“谢谢。”匆匆收卷时,我轻声对他说。
也许是教室太嘈杂,又或者窗外雨声太大,他似乎没有听见,只是接过我还的笔,收进了笔袋。
我走到楼梯口等着陆明义,抬眼望见他和余光并肩走下,在说着什么。余光路过我身边,说了声“再见”便走入雨中。
“在说什么?”我问。
陆明义答:“在说你。”
我一愣。
陆明义笑了:“逗你的。在讨论题目。”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
一路上,雨势渐小。我收了伞,停了沥沥雨声,我们都不说话,各自沉默,分外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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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到家,我趴在房间的桌上发呆,手中转着笔,望了望顾笙,欲言又止。
“怎么样?”她问我。
我摇摇头,躺到床上,手里攥着那张便签。
“‘没什么’还是……‘不怎么样’?”
“是不知道。”我长叹一口气。脑海中回放着一个上午所发生的事,就像一根又一根线随意缠绕在一起,乱糟糟的,解不开,而且越扯越紧。
我闭上眼睛,手握成拳,便签被皱揉成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