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降雨的多变性

从前文讨论的中国土壤的特殊性可以清楚地看出,水供应是发展农业的重要因素。接下来的问题是:可以在多大程度上依靠每年降雨的自然过程,来满足这种重要需求?纵观中国历史,社会经济原因使旱灾和洪灾更加严重,持续时间更长,出现的次数更多;然而,这些灾害也的确说明,中国水供应的自然过程,不仅不可靠,而且具有破坏性。

无论是基本常识,还是科学观点,似乎都认为:中国,尤其是中国北部地区,降雨的主要问题不在于雨量是否充沛,而是在于年度之间的变化是否太大。像印度一样,中国的雨水都是季风雨,随着季节的交替而变化朱 利 叶 斯· 哈 恩(Julius Hann):《气 候 学 手 册》(Handbook of Climatology),第一部分,“普通气候学”(General Climatology),纽约,1903年,第163页。。从夏季到冬季,风的主要方向会迥然不同。下面的统计可以说明中国北部地区风向颠倒的程度。

中国北方风频百分比W. G.肯德鲁(W. G. Kendrew):《气候》(Climate),牛津,1930年,第97页。 单位:%

观察者一看这个表格,就会明白气候变化对中国农业的重要意义。肯德鲁说得也非常清楚:“任何非正常的重大气候变化,都可能造成危害,甚至引发大范围的饥荒。”W. G.肯德鲁(W. G. Kendrew):《气候》(Climate),牛津,1930年,第150页。他进一步说:“但是,不幸的是,降雨的持续时间和降雨量都会发生较大的变化,在印度和中国尤其如此。”W. G.肯德鲁(W. G. Kendrew):《气候》(Climate),牛津,1930年,第150页。关于这一问题的最新权威著作表明,中国年降雨量的确存在大幅度的变化。法国气象学家朱尔斯·西翁(Jules Sion)通过全面研究季风强调指出,年降雨量的大幅波动是季风性气候的特征之一。朱尔斯·西翁(Jules Sion):《季风的亚洲》(Asie des moussons),巴黎,1928—1929年,第2卷。参见洪绂(Frederick Hung)的评论,《中国社会及政治学报》,第17卷第2期,北平,1933年7月,第360—366页。A.奥斯汀·米勒(A. Austin Miller)也表示:“季风雨主要是由旋风引发,主要特征就是降雨量变化不定,因此季风地区经常发生饥荒。”A.奥斯汀·米勒(A. Austin Miller):《气候学》(Climatology),伦敦,1931年,第200页。

不过,大自然无情造就的不足常常会激发人们的斗志,想方设法弥补这种不足。因此,尽管季风存在不幸的一面,但是米勒说得很有道理:“它激发了人们的一种发展灌溉的宝贵动机,从而大大促进了中华文明的发展。”同上。在这个问题上,米勒的经济推理并非完全正确。他在同一页上还写道:“土地肥沃,会刺激人口增长,一直到维持能力的最大限度;农业生产经常是以对降雨量最为乐观的期望为基础的。因此,尤其是在中国北方,那里年降雨量最小,满足的程度最低,雨水不足的害处就更大。”这一错误推论的原因是,如果没有一定的社会经济因素,仅靠肥沃的土地无法刺激人口的增长。根据中国社会经济制度的具体情况,官僚和地主阶级清楚,当时的技术水平决定了体力劳动是中国农业最重要的生产因素,因此他们把刺激人口增长作为经济政策的基础之一。在这种制度之下,祖先崇拜的“宗教”具有社会根源。妨碍人口增长的只有两个因素:一个是向统治阶级进贡之后剩下的有限的食物资源;另一个就是社会动荡,这通常意味着人口会急剧下降。只有在官僚和地主从生产剩余中扣除供自己使用和挥霍的之外,计算劳动人民的人均财富才有意义。如果这样计算,农民的人均财富实际上少得可怜。为了改善处于饥饿边缘的生活条件,他们的农业生产不得不“经常是以对降雨量最为乐观的期望为基础的”。这种挣扎求生非常艰苦。由于粮食储备微不足道或者根本就没有,自然条件只要发生重大异常变化,就会导致灾难性的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