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自道

《小畜》初九：“复自道，何其咎，吉。”王注曰：“处《乾》之始，以升《巽》初，以阳升阴，复自其道。”正义曰：“反复于上，自用己道。”引之谨案：外卦为《巽》，《巽》为入【见《说卦》、《序卦》】，为伏【见《杂卦》】。初九应《巽》之初，入而伏藏，畜之象也。入伏则前无所往，惟有来复而已，故称“复”。“道”如“履道坦坦”之“道”。道者，路也。初九《震》爻【《陈风·宛邱》篇正义引郑注《离》九三曰：“《艮》爻也。”《文选·吴都赋》注引郑注《井》九二曰：“九二，《坎》爻也。”由是推之，则初九为《震》爻】，《震》为大涂【见《说卦》】，故称“道”。道者，所以行也。九三“舆说輹”，九二“牵复”，皆有不行之象，则初九亦出无所往，自涂而复，故曰“复自道”也。《易》凡言“出自穴”，“告自邑”，“纳约自牖”，“有陨自天”，下一字皆实指其地。“复自道”亦然也。王注失之。

提要

《小畜》初九“复自道”，道者，路也。“复自道”，谓自涂而复也。

讨论

“道”有虚实两义。《易·说卦》“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是为虚义；《诗·小雅·大东》“周道如砥，其直如矢”，是为实义。于《小畜》初九“复自道，何其咎，吉”，王弼注与孔颖达正义解以虚义，而王引之解以实义。王引之不仅从卦义上说明当以“履道坦坦”之“道”解其“道”，且从《易》通篇之文例上说明其“道”当为“实指其地”者。《小畜》卦为（《乾》下《巽》上）。昔人亦有解其“道”为道途者。唐李鼎祚《周易集解》卷五曰：“初九，乾也，以阳居刚，而在一卦之下，应乎六四之巽，故曰‘复自道’。《乾》之九三‘终日乾乾’，其《象》曰‘反复道也’。今初九之乾，方受六四之畜，未可以进，复自道而已，故曰‘何其咎，吉’。”这里，《小畜》初九“复自道”之“道”指道途，《乾》九三《象辞》“反复道”之“道”亦当指道途。北宋李光《读易详说》卷二即就“象曰：复自道，其义吉也”曰：“乾，阳刚之物，体本在上，今反处乎下，失其所矣。今有应于四，是能复由其道，非犯难而行也，尚何咎乎！非徒无咎也，乾阳复位，有应于上，其义吉矣。夫物未有往而不复者，况刚健如乾，岂一阴能终畜之乎！”“复由其道”而得其所，是其“道”犹谓路径也。李氏实是以卦变解之者，他认为《小畜》乃《巽》纯卦之变。初本乾阳之位，初六变初九，是为“乾阳复位”。南宋沈该《易小传》卷一下解初九爻辞及其《象辞》直接把卦变点明。他说：“之《巽》（《巽》下《巽》上）复自道，贵未然也。”虽然以卦变解卦义，这与王引之直接以卦象解卦义之思路不同（王引之与其父皆不甚喜以卦变解卦义），但是，据卦变而亦可推断“道”之为实义，这毕竟无妨作为王引之之说可信之旁证。北宋胡瑗《周易口义》卷三解《象辞》“复自道，其义吉也”，曰：“复自故道而无所违拒，于义理自吉也。”于“道”而言“故”，自是指道途矣。南宋赵彦肃《复斋易说》卷一曰：“往其反为复。阳欲上行，遇阴而止，故复于下，以畜其德。其往也，本有咎。既复矣，咎变为吉。”以“往”与“反”（返）为说，必关乎实义“道途”之道。其所谓“遇阴而止”，即王引之所谓“入伏则前无所往”也，是为“本有咎”；所谓“故复于下”，即王引之所谓“惟有来复而已”，是为“咎变为吉”。赵氏之说，适可与王引之之说相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