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娥儿说刘乾有了媳妇,刘伯姬吃了一惊。
刘伯姬心想这事儿麻烦了。
她本来是做红娘牵红线成全李娥儿亲事的,突然又冒出一个陈坞主的女儿来,真是越帮越忙,但找奶娘是当务之急,不可再拖,李娥儿的亲事一天两天说不清楚,让李娥儿跟着刘乾去,肯定会出些节外生枝的事情。这时节,莽撞不得,小心为妙。于是刘伯姬问刘乾:“除了桃园坞,你还曾与哪里相识相熟?”
“不曾有。”
李娥儿也说:“在这深山之中,人多势众,财大气粗的只有桃园坞的陈坞主。”
刘伯姬安慰李娥儿,“孩子,姑姑终究疼你。现在刘乾有要务去办,让他先去,你和他的事,姑会想办法从长计议。”李娥儿转忧为喜,“好,我听姑的。我和小人儿下山送东西去了。你呢姑?”
刘乾说:“你俩先走,我随后动身,姑最后走。这么多人下山,打狼一样,岂不惹人眼目。”李娥儿想,刘乾说得也是,人少动静小,不惹是非。她便告别刘伯姬,高兴而去。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含情脉脉的对刘乾说:“早去早回,回来时路过我家,想着给我言语一声。”刘伯姬笑道:“好了闺女,我替刘乾答应了,去吧。”
过了一会儿,稍作打扮,刘乾穿了一件黑表红里的斗篷,戴了环首刀,别了刘伯姬,下山去了。他和小人儿步行了二、三里路,在北山坳一户人家那里牵出两匹马,俩人上马,沿山路疾行二十里,翻过一道峰,穿过一片山林,半里许,到达山脚下一个山门处。一条陡直的河流横在他们面前,吊桥在河面上高高挂起,年节时栓在吊桥上的两条红丝绸随风飘扬,还留有年节的气息。刘乾下马,站在河岸边,让小人儿用弹弓打出一个飞哨,飞哨的弹丸正好落在对面守门兵卒的篮子中,弹丸是特制的,飞行时会发出鸣鸣声,弹丸上刻有刘乾的名字。这是刘乾的惯例,小时候的游戏,习惯了一直如此,算是向自己的岳父大人禀报消息。
对面山下,有一座寨河环绕,深沟高墙,前后开门的高大院落,因为建在山前平地之上人们称它为坞。坞的中央建有望楼,四周建有角楼。坞内有许多民居毗连,相互依偎着,拱围着中央的一处高大的宅院。这就是桃园坞,也叫桃园坞堡。
桃园坞建造前,这里仅有两户人家,春暖花开时节,山上山下,房前屋后,都是桃花,故称桃园。汉元始年间,汉平帝年幼,王莽擅权,一陈姓朝臣不满王莽所为,弃官归乡,并让他的三个儿子同时辞官。长子陈诚辞官后担心王莽事后报复,便来这深山之中建造坞堡所以保其身,坞内养有私兵拥有武装,除防御外敌外,主要是看家护院,与他同来的有军卒、部曲、奴婢等人。后来,同宗人闻知后,纷纷来此投靠,坞堡连年扩建,不几年工夫,坞堡内达数十户,三百余民。坞堡内的寨民,尊称陈诚为陈坞主。坞堡中央望楼下面的那座高大宅落,就是陈坞主的家宅。
陈坞主四十余岁,为人豪爽,仗义疏财,深得隐居深山中的中山王刘成都的喜欢,俩人驻地近,交往甚密。陈坞主仰望王侯的人品,看好王侯的公子刘乾,在刘乾十六岁,他女儿十三岁的时候,约定结秦晋之好,六礼中已经过了纳吉之礼,剩下纳征、请期、亲迎三礼。王侯去世后,刘乾家道中落,囊中羞涩,又感于功名不就,与陈家的婚事拖延下来。
陈坞主坚守信义,不毁婚约,知刘乾家中窘迫,欲免去纳征之礼,几次派人到外面督促刘乾回来迎娶女儿,了却他与王侯的心愿。刘乾生性好强,大男人应当以功名为重,在争得功名之前不忍心拖累陈家,迟迟不肯回家。陈坞主对刘乾公子的心境十分理解,敬佩又惋惜,但看着女儿陈文君一天天长大,这心病也在一天天加重。
午后无事,陈坞主随意到后院踱步,走至女儿楼下,听得女儿在楼上独自抚琴。琴声瑟瑟,凄凄入耳,不仅泪水盈目。回到房中,卧于床上,依然心事重重,不由得长叹一声,“王侯啊,贤弟不才,却也懂得诚信二字,你我之交,生死难弃,即使你儿家无分文,我陈诚也不会做嫌贫爱富的短见小人。儿女亲家,已由天定,望你在天之灵,成全两个孩子早结姻缘。”想着说着,迷迷糊糊入睡。突然一只金色的大雁破窗而入,在屋内飞翔了两匝,扔下一方帛书,展翅离去。陈坞主伸手去接帛书,不觉梦中醒来,知是一梦。他思虑良久,不解其意。这时管家来报,说是中山王之子刘乾公子来访。
陈坞主一阵惊喜,不信这般巧,刚做吉梦,就来吉事。问道:“你看清楚么?真的是刘公子?”管家重述一遍。陈坞主仍有疑念,说道:“再去再去,你要亲自看看。”管家应声而去。陈坞主兴冲冲来到后院,唤下女儿陈文君,叫到堂室,对女儿讲如此这般。之后笑道:“爹口渴,喝酒去了。”陈文君脸羞桃花一般,“爹,还是叫人陪女儿……”陈坞主边走边说:“你自幼与刘乾相识,情同兄妹,叫别人作甚。”
陈文君回到屋内,脸颊滚烫,她让使女拿出自己的衣裳,一连换了几件都不顺心,最后支开使女,自己亲自在衣柜内挑选。她着一身淡青色的齐胸襦裙,年纪大了,胸部丰满,她想用襦裙掩饰一下,淡青色显得典雅飘逸更能显出她高挑儿的身姿,之后拿出一件红色斗篷穿在外面,一是迎接刘乾的时候山寨外面风大可以御寒,二是显得庄重大方。收拾妥当又仔细地审视了一下,自己觉得满意了忽忽走出坞堡。
陈坞主到了夫人的房间,见夫人怏怏地躺在床上,脸色灰白,气若游丝,他小声说:“夫人,刘乾刘公子来了。”夫人马上睁开眼睛,一阵咳,有气无力地问:“在哪儿?”陈坞坐在夫人身边儿,抚摸着她的后背,说道:“已经到了寨城口儿。”陈夫人焦急道:“快请呀。”陈坞主告诉夫人,女儿陈文君亲自迎接去了。夫人听后说:“这好……这好……”陈坞主悄悄地告诉夫人,要她使些手段,今儿就逼刘乾把亲事定了,明日成亲。陈夫人问:“是不是急了些?”陈坞主学说了刚才的梦意。陈夫人笑了,“既然老天惠顾女儿文君,就机不可失。放心吧文君她爹,我来演这出戏……”
刘乾在河旁的下马石上坐下,望着对岸,吊桥在空中没有放下的意思。他心中纳闷,平时来这里,守门兵卒见到后会马上放行,今日为何这般蹊跷。于是让小人儿又打出一个飞哨。小人儿收起弹弓说:“刘兄,今日事情不妙。”
“为何这般说。”
“这次的飞哨,兵卒知道是我们的,却看也不看,他们在等坞主家的令。我劝你还是有所防备。”小人儿笑着,脸色却凝重。
“他们敢把我吃了?”刘乾挥动手中马鞭。
“吃你不至于,为难你不会少,你心里有数。否则,你不会这样问我,你已经心虚、胆怯。”小人儿戴了一顶帽子,帽子很大,遮着半个脸。
“你这么肯定……过来!”
小人儿跳将出去,站在距离刘乾很远处。“我过去干嘛,找你抽呀。”
刘乾苦笑,“你小子猴精猴精的,光长脑子不长个儿,什么事儿都瞒不住你。给……”他把鞭子扔在地上,“把马牵走,找个客栈,该干啥干啥去。两个时辰后找我。”
“三。”小人儿抻出三个指头。
“三啥?”
“三时辰!”
刘乾闭目叹气,你小子能掐会算,三时辰能走出来也不错。他挥挥手,做出无奈的样子放行,小人儿跳上马,转眼不见踪影。
夕阳西照,峦峰叠影,坞堡山梁,浑然一色。近处潺潺流水,牧童新歌,远处老树昏鸦,炊烟袅袅。这如梦如幻的景色,让刘乾倏地生出一种思乡的暖流,暖流由心周转于身入于目,一时间婆娑泪眼。三年时光,四方流浪,去东海,过高丽句,居代地,访契丹,走西域,身无定所,心无立志。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做什么,能做什么;他一任自己飘摇,走南闯北,以苦为伴。走过之后,苦过之后,方才知道,脚下的路是如此的坎坷;看过之后,闻过之后,方才知道,这个世道有太多的不公;闯过之后,斗过之后,方才知道,国破家亡时的割据政治是如此的腐败。光复大汉梦寐以求,然而前汉朝有多少事让人不堪回首。朝廷内斗、宦官擅权,郡国相倾,豪族掠夺,民不聊生都是前汉朝留下的祸根。而光复后的大汉又能否避免重走旧路?他为此惶恐而又徘徊。
他去了柏邑的鄗城,在千秋亭下长跪不起,去年六月二十二日刘秀在此宣布为帝,光复汉朝,纪年建武,他期盼这个同宗人能除去旧积,光大中兴;他去了千秋亭北面的禅让台,同样长跪不起,这里是尧舜二帝禅让交接之地,他期盼新的汉朝皇室不再有宫廷之斗,不再出现血洗皇宫的事件;他去了千秋亭南面的尧山,拜祭了尧帝祠和尧山脚下的孔冈,期望未来的汉朝是一个礼仪之朝,仁爱之邦。
他三年的流浪之旅,所收获的仅仅如此,换来的是重归隐居山寨,还身负杀人要犯之名。刘乾不知道见了陈坞主和陈文君后如何诉说自己三年的行径。说自己不才,命运不济,生不逢时,或是怀才不遇,都是实情,但都不是实话。那是在高抬自己,在为自己的无奈、尴尬寻找托词。这些话说出来显得俗气,可不说来又显得傻气。他刘乾,宁可做傻,也不愿落俗。
他对陈文君的爱,是亏欠的爱。陈文君对他太好,他欠陈文君的太多、太重也太久远。他俩第一次见面,陈文君就说认识哥哥,大人们惊奇,问她在哪里认识的,她说在梦里。大人们唏嘘的同时,感动的是泪。那一年陈文君五岁,刘乾八岁。刘乾十六岁那年,来坞堡过元宵节,一时高兴,下寨河滑冰,不慎落入冰水,奄奄一息,陈文君哭成泪人,将刘乾两只冰冷的脚暖在怀里,一夜未眠。每当想起这些,刘乾总是沉默,沉默的心若止停,他不知该对陈文君说些什么,表白什么,做些什么。正是这样,他把陈文君放在心里,放在最保险、最隐蔽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珍藏。他一直想做大事,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感恩、回馈陈文君,弥补陈文君默默做出的一切。这是他的梦,他的愿,他的爱。为这,他浪迹天涯,时过三秋,走时背负的水中月,梦中花,依然在水中,在梦中,水没了,梦也没了,空空的行囊中,除了苦就是一堆没头没脑的惆怅。
“回家吧。”穿着红色斗篷的陈文君站在刘乾身后,默默私视良久,泪眼婆娑。她想说的话语太多,唯有这句最能代表三年里她苦苦等候的心情。刘乾回首相看泪眼,无语凝噎。顷刻,陈文君香腮驮泪,呜咽难以,“……我来接你回家……”她重复说着。
刘乾站起来,擦拭着自己的眼睛,脸上堆出笑,但笑得很累。他说道“回家……”,顺手帮陈文君戴好斗篷的帽子。刘乾在前,陈文君在后,俩人沿吊桥而行。吊桥上洒满金色的夕阳,一对儿身影,长长相伴,缓缓而动。陈文君目光瞧着脚底下绣花鞋儿,稳着步儿,依偎着高大拖长的身影,一步一趋,向前而行,仿佛怕把刘乾的身影掉在了路上。”
“这里真美。”刘乾眺视山野。
“哦,现在吗?”
“一直,从前也是。”过了吊桥,走在山石路上,几株古柳舒展开纤细的枝条,轻轻摇曳,向刘乾和他身边的佳丽献上春的祝福。
“这里的景致没变?”
“没有。”刘乾语气坚定。之后,他驻足凭栏,望着足下曲曲的寨河和寨河外巍峨的山峦,家乡的美景,三年的流浪生涯,满腹的游子心酸,五味杂陈,涌上心头,一首《山外行》成竹于胸。他吟道:
天上一弯月,游子三秋凉。
东海叩碣石,北疆伴牛羊。
代地马蹄碎,秦关黄沙扬。
三辅烽火急,易水寒古桑。
蒲吾除恶少,孤身倚铁窗。
三更梦已尽,五更走山梁。
悠悠少年志,凄凄噩梦长。
岂岂朱门第,惜惜山大王?
夕阳坞堡旧,落日寨河上。
游子梦里情,今夕是故乡。
陈文君默听于心,酸楚无限,知其离家人艰难,为刘乾能平安归来感到庆幸。可自己呢,年复一年的担忧,夜复一夜的相思,心中万般苦,枕上千斑泪,谁能晓,谁又能体贴呢?恰有刘乾心迹吐露,聪慧的陈文君,便在有意无意之间,与刘乾和诗一首,把自己的心迹,传递过去。同时传递的,还有浓浓的情。她吟道:
秋雁南飞急,山中夜正长。
登高听雁鸣,孤星划大行。
冬夜寒风起,夜半独坐床。
飞雪房檐下,裘衣寄何方?
春来风筝舞,柳絮飞满窗。
燕子衔街泥,杏红桃子黄。
五月蛙声起,六月蝉如狼。
七月无七夕,八月天不方。
三夏连三秋,月月日日长。
曾经风着雨,寨河水汤汤。
没用直白的诉说,仅仅一首和诗,就把自己三年的忧楚、思恋,和盘托到刘乾的面前。刘乾听着,吟着,回味着,深情地看着陈文君,投来歉意的目光。说道:“都是我的错,让你这般的辛苦。”
陈文君浅浅一笑,“其实没什么,我很好啊。”她仰起脸,不想让刘乾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水。“刚才吟诵的叫什么?”走在路上,刘乾问陈文君。
陈文君谦和地说:“胡乱诌的,我也不知道。”
“总要有个诗名吧。”
“那你的呢,叫什么?”
“《山外行》。”
“你行的确实够远,像断线的风筝,让人很是……。”陈文君脸色羞红,不再说下去。转题到诗上,“你的叫《山外行》,我的叫《思君归》如何?”
“妙!”刘乾拍手道。“很合题,看来这三年你更有长进。”
“谢谢乾兄夸奖,但这样的诗,还是不作为好。泪水泡出来的诗,心苦不是?”
刘乾点头,不语。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了坞堡,门口有私兵把守,走进大门,进入一个深深的院落这便是陈文君的家了。对于这处院落,刘乾熟悉,小时候他经常来此玩耍。前面这处院子宽敞别致,由堂屋、厢房、灶房、厅房构成,堂屋议事、见客,厅房宴请、待客,平日里陈坞主在堂屋里歇息、见客。院子后面有几个套院,第一个套院是陈坞主和夫人的住所,第二个套院中分东西两院,东院原为陈文君哥哥的住所,因哥哥在外地为官,将夫人孩子接到了外地;西院有座小楼,是陈文君的闺房。后面的是家佣的住院。整个院落外,有围墙环绕,围墙上有望楼、角楼,都有私兵昼夜瞭望、守护。
两人步入堂屋,家佣端茶送水,陈文君接过茶盘,对家佣说道:“这春日里乍暖轻冷,你往火盆中加些碳,我来照顾公子。”陈文君给刘乾脱下斗篷,又把自己的斗篷脱下,放到里屋,亲自打水让刘乾洗手净面,之后坐下饮茶。落座前,刘乾提出要拜见陈文君的高堂,施晚辈之礼。陈文君以家父外出未归,家母歇晌为由婉拒。
陈文君看着刘乾的脸色,知道他心中有事,又闻得他身上有酒气,想必事情很急。说道:“乾兄有何急事,只管说。”
刘乾踌躇了一会儿,愧疚道:“愚不才,流浪三载,一无所载。今日来访也无礼物可拿,实感惭愧。如再说些事情,确有些难为情。”
陈文君正言道:“你我之间非同常人,你我两家从不拘礼,客套话免说倒显亲近。乾兄直言无妨。”
刘乾说:“眼下急需一奶娘,并且……”
陈文君一怔,但她马上问道:“并且什么?”
“花费还需贤妹家承担。”
“那是自然。”
“至于说什么人家的……我也不清楚。”刘乾解释道。
陈文君说:“这个我晓得,前段时日,兄长的孩子曾经找过一个,因兄嫂去外地,把奶娘给辞了。”
刘乾说:“总之这件事越快越好。”
“乾兄放心。”陈文君唤来管家吩咐下去,分刻不误,立即去办。
刘乾见陈文君做事这般干练,既不拖泥带水,又不刨根问底,心中过意不去,脸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陈文君问:“乾兄有何不妥?”刘乾直言:“贤妹为何不问缘由?”
“什么缘由?”
“找奶娘的事儿。”
陈文君妩媚一笑,“乾兄你相信我吗?”
“相信。”
陈文君起身为刘乾斟茶,“那就好,你相信我,我相信我自己。”这时,陈文君自小的奶娘从堂屋的后门进来,匆匆走到陈文君跟前,说道:“小姐,夫人身体不好请你速去!”陈文君站起,对刘乾说:“乾兄你坐,我去瞧瞧母亲大人。”奶娘用眼睛睨了刘乾一眼,问道:“敢问这是?”刘乾站起施礼,“晚辈刘乾。”
“哎呀呀,刘公子……是你呀。”奶娘喜上眉梢。“小的眼拙,没有认出来,失礼,失礼……这是大喜事,刘公子你坐你坐,我去禀报夫人……”
“夫人她……”刘乾不安地问道。
“小姐你先去吧。”奶娘催促道,待陈文君走后,她转身对刘乾说:“这些天夫人身体一直不好,吃不下,睡不安的,不知找了多少个郎中了,也不见好转。多半是为你和小姐的事儿发愁,是我嘴贱,说多了。你坐,我去禀报夫人。”奶娘伶牙俐齿,说了一通去了。不一会儿工夫,她又转回来,笑嘻嘻地说:“刘公子,夫人说了,你不是外人,难得几年不见你,夫人请你去里面叙话。”
刘乾听说去夫人屋内叙话,有些难为情。奶娘说:“夫人早就把你视为她的孩子,有何不可。随意些便是。”
刘乾不便推辞,跟在奶娘身后,忐忑不安地向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