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庄子 外篇 至乐(二)

第二章

叙论看淡生死,生来死往,循环往复,与春夏秋冬四季运行道理相同。

1.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与人居,长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

庄子妻死,惠子前往吊祭,庄子正蹲坐,敲盆唱歌。惠子说:与妻子相住,为你抚养孩子,现在老而身死,不哭也罢,又鼓盆而歌,岂不太过分!

2.庄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

庄子说:不是这样。当她刚死时,我怎能不感慨伤心!然而觉察她起初原本就无生命;

3.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

不仅无生命,而且本就无形体;不仅无形体,而且本就无气息。

4.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

在宇宙茫无之间,变化而有了元气,元气变化而有了形体,形体变化而有了生命,

5.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

现今变化又回到死亡。生来死往,循环往复,与春夏秋冬四季运行道理相同。

6.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

这个人将宁静地寝卧在天地之间,而我却为之啼哭,自以为这是不通达生命的道理,故停止哭泣。

第三章

进一步看淡生死,提出生死犹如昼夜交替运行一般。阐明天地万物无时不在变化,顺随变化,适应当下。

1.支离叔与滑介叔观于冥伯之丘,昆仑之虚,黄帝之所休。

支离叔与滑介叔一同游观冥伯之丘陵、昆仑之旷野,那曾是黄帝休息之地。

2.俄而柳生其左肘,其意蹶蹶然恶之。支离叔曰:子恶之乎?

忽然滑介叔发现左臂长出一个瘤,他感到吃惊,好像厌恶的样子。支离叔问:你厌恶这东西?

3.滑介叔曰:亡,予何恶!生者,假借也。假之而生生者,尘垢也。

滑介叔说:没有,我怎会厌恶它!生命,不过是暂借寓于外物之中。借助外物而生的,最终会像尘埃消散。

4.死生为昼夜。且吾与子观化而化及我,我又何恶焉!

生与死似昼夜交替一般。况且我与你一道观察万物的变化,如今变化发生在我这,我又怎会厌恶!

第四章

通过此寓言,道出人生种种累患。庄子透彻通达。也常疑问,在此人世间有没有无忧无虑、完美圆满的人生。

1.庄子之楚,见空髑髅,髐然有形。撽以马捶,因而问之,曰:夫子贪生失理而为此乎?

庄子去楚国,途中见一空髑髅,形骸枯槁。于是用马鞭敲击问道:先生是因贪求生存,违背常理,成了如此?

2.将子有亡国之事、斧铖之诛而为此乎?将子有不善之行,愧遗父母妻子之丑而为此乎?

或因亡国之事,惨遭杀戮,成了如此?或有不善之行,愧对父母妻儿,羞愧而死,成了如此?

3.将子有冻馁之患而为此乎?将子之春秋故及此乎?于是语卒,援髑髅,枕而卧。

或受饥寒灾祸成了如此?或你已享尽天年至如此?庄子说完,拿过髑髅,用作枕头而睡去。

4.夜半,髑髅见梦曰:子之谈者似辩士,诸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死则无此矣。子欲闻死之说乎?

夜半,髑髅托梦庄子,说:你谈话似辩士,听你所言,皆是活着人的拘累,死后就无上述忧患了。你是否愿意听听人死后的情形?

5.庄子曰:然。髑髅曰:死,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从然以天地为春秋,虽南面王乐,不能过也。

庄子答:好。髑髅说:死后,上无国君统治,下无官吏管辖,也无四季冷暖、劳作,从容自得与天地共长久,即是国王的快乐,也不能胜过。

6.庄子不信,曰:吾使司命复生子形,为子骨肉肌肤,反子父母、妻子、闾里、知识,子欲之乎?

庄子不信,说:我让主管生命的神恢复你的形体,还你骨肉肌肤,重返你的父母、妻儿、邻里故友中去,你是否愿意?

7.髑髅深颦蹙额曰:吾安能弃南面王乐而复为人间之劳乎!

髑髅皱眉蹙额说:我怎能抛弃国王般的快乐而再次经历人世的劳苦!

备注:此篇整理于二0二三年二月读书笔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