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华严经》与五台山

《华严经》的《菩萨住处品》说:“东北方有菩萨住处,名清凉山。过去诸菩萨常于中住。彼现有菩萨,名文殊师利,有一万菩萨眷属,常为说法。”清凉山,后称五台山,即以中国五台山为文殊菩萨道场。对中国地名的如此明确称谓确实令人惊异,但其中也透露出一种消息:《华严经》形成的地点离中国不会太远。著名佛教史家吕澂先生指出,西域佛学和印度佛学有所不同。中国内地早期传译的佛经,大都是通过西域得来的。西域佛学的中心是流传大乘经典特多的于阗。有些印度佛经流传到于阗后,再向各地流传。在于阗流传期间,就有可能进行过修订和补充。《华严经》原本就出于西域,中国内地的清凉山就是该经在西域流行中编上去的。详见吕澂:《中国佛学源流略讲》,《吕澂佛学论著选集》卷5,2498页,济南,齐鲁书社,1991。为什么说《华严经》原本出自西域呢?因为从佛教文献史来看,在印度只有《十地经》、《入法界品》、《兜沙经》、《普贤行愿品》等几种零部。一些印度佛教大师从龙树(约2世纪人)所作《大智度论》到寂天(约7世纪人)的《集菩萨学论》所引《华严》一类经典,也都没有超过上述几种零部。再者,从《华严经》的结构体裁来说,也和其他大部头经典不同。印度大乘经典如《般若经》、《宝积经》等都是集合许多思想相近的典籍组成的丛书,而《华严经》则是由七处八会(就晋译说,唐译本为七处九会),天上四处,人间三处,人神交杂,积累编排而成,形如章回小说,反映了与印度不同的异乡风格。第三,从《华严经》一类经典的翻译史来看,东晋时的佛驮跋陀罗(觉贤)译出60卷《华严经》以前,都只是一些独立的小品翻译,只是在支法领去于阗获得大部原本《华严经》之后,才有60卷的译本,也才有《华严经》之名。唐代80卷本《华严经》也是于阗沙门实叉难陀带来并重译的。印度本来没有《华严经》的原本,《华严经》是在西域于阗一带将各小品集为大品的。于阗即今新疆和田一带。佛教徒一向注重寻找幽静山林修炼,于阗僧人和内地来往频繁,对于内地山川地理,如层峦叠翠、气候凉爽、清静幽雅、景色宜人的五台山,是会有所了解的。他们为了向东方传播佛教的需要,很可能扩大菩萨住处,就以清凉山为文殊菩萨的道场了。

《华严经》的研究及其在五台山的流传有一段过程。佛驮跋陀罗于东晋义熙十四年(公元418年)至元熙二年(公元420年)在建业(今南京)译出60卷本《华严经》,受到重视,当时参加协助翻译的僧人也开展了对该经的研究。后来也有人开讲《华严经》,设华严斋。一般佛教学者都把华严判为顿教,但是此经翻译出来后一直到南朝梁初,在南方研究者仍不普遍。至于北方,研究者则更为罕见了。自该经译出后约百年间,几乎没有研究华严的记载。只是华严学创始人法藏在《华严经传记》中说,有沙门灵辨头顶《华严经》入清凉山,礼拜文殊菩萨,经一年余,足破血流,肉尽骨现,用膝代步,以求感应。后拈笔造论,前后五年,于北魏孝明帝神龟三年(公元520年)得100卷,此事如属确凿,则《华严经》由此传到了清凉山。据《续高僧传》卷9《智脱传》载,此后并州一带善华严者有慧觉、颖法师,此外还有净愿、道璨、道贵等人,然其师承不明。

北方《华严经》研究真正出现转机,有赖于地论学家的宣传。北魏永平年间(公元508—512年)菩提流支、勒那摩提和佛陀扇多译出《十地经论》。此论为印度大乘有宗世亲所作,是对《华严经·十地品》的论释,阐发了菩萨修行的十个阶位(地)。此论为学者所重,形成了地论学派。勒那摩提奉北魏宣武帝之命开讲《华严经》,其弟子慧光为律学大师,也是地论学派元匠,他强调《华严经》为正教之本,讲授作疏,不遗余力。慧光有一批大弟子也大力宣传《华严经》,形成研究“华严学”的热潮。这一热潮自南朝梁末迄至唐初,盛而不衰,它不仅对五台山佛教的兴盛有直接的意义,而且也预示着华严宗的即将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