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念头我早就有过。
早在去年暑假,我曾经向父母提出独自旅行的决定,那时是我人生第二次低谷,因病在家休学的我对前途一片迷茫,常常失态的我渐渐找不见当初那个哪怕失败、跌倒,也会死皮不要脸地认为自己是江郎依旧,我开始迷恋上酒精的味道,虽然没有敢告诉父母,但德啤与起泡酒的滋味让我欲仙欲死,我偷偷痛饮,有些酗酒的倾向。
直到世界杯才让我有念头重回正轨,18年的世界杯,有里奥.梅西的阿根廷虽然止步八强,但小组赛的最后一场救赎之战,梅西先拔头筹后的怒吼还是让全世界的所有蓝白球迷们为之动容——我玩笑地说,梅西身上的担子比我这凡夫俗子大多了,可不照样用实力打了所有人的脸。最后与法国对垒,19岁的姆巴佩虽然一战封神,可梅西奉献了两次助攻,阿根廷队长奉献了一场无悔的比赛,3:4惜败最后的冠军,英雄失败了,我的泪也流尽了,但那一刹那忽然发现,也并非应该是三十而立,此时人生只有最后一次世界杯机会的梅西,就像尚未成年,人生还没开始的孩子。
于是我也想像一个天真的孩子,来一场独自“快乐的旅行”——像无数电影小说那样,靠一场旅行拯救我的人生。
可没想到,父母会因为安全问题咬定不放我出门。
当时我楼上发小的父母倒是极力推崇“独自旅行”,他们想让我和发小一起去旅行,可没想到最后却被我父母说服了,一定要陪同一个大人出去才能安心。我与发小彻底没辙了,虽然父母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总归有些太中式,太保守,而我从小就更随性自由些,懂得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的生存法则,也想有闯荡一番的雄心,这与被生活安抚的父母截然不同,但无奈,如果不这样做,我连钱都没有——
现实啊,总是那么现实。
于是我和发小商量了五分钟,一致敲定人选:
父亲。
父亲给发小的印象特别好。原因很简单,在他的记忆里,父亲对我从来没有动过拳脚,而我的要求父亲总能满足,儿时父亲忙得见不着,估计是因为距离产生美,每次父亲回来,我和发小都特别开心,小礼物也不断,有时一个铠甲勇士,有时一个奥特曼,都会让楼道里响起清凉的孩子欢笑。
父亲自然欣然接受,我们也很快敲定了目的地:
济南与青岛。
济南与青岛的旅程大体上来说是成功的,父亲也很遵守约定——去了目的地后,他游他的旧山泉,我玩我的新大厦,井水不犯河水,父亲乐哉,我们亦然,少了家庭的束缚,让两个都曾在寄宿学校待过的少年不吝啬对于独立的向往,我们自己安排行程,有车次,想回就回,想呆就呆,游古迹,游风景,还不忘去游乐园。可我依旧觉得不自在——发小对手机太过于痴迷,“王者荣耀”常常打得不停,这倒让定好行程的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渴望一次真正属于自己的旅游,不带任何人。
父亲这次答应了,哪怕母亲颇有异议也无济于事,而我原先设想前往苏州、扬州,也并非进行一场传统的景点旅行,我想住当地特色的民宿,在市中心走一走,瞧一瞧,累了,找一家咖啡馆或者书店歇息,把沿途的风景,人情世故,用那文字记录下来,慢慢回味,细细品尝,把一座城市当做家来看,可能会消除些生疏与寂寞,如果运气好的话,路上再遇见几个有趣的灵魂结伴而行,一起去那苏州园林,一起去赏扬州女子,又何尝不是一种享受呢?
但现实,还是打消了我的幻想。
医生明令静止我独自旅行,这一消息让我连出行的渴望差点丢掉。
“没事,能出去放松放松也是好,反正都是玩,咋玩不行啊。”
母亲安慰我道。
“那谁陪我出去呢?”
我反问道。
“你看你舅舅行不行?”
妈妈出了个主意。
都说外甥像舅舅,在这一点上,我特别认同,舅舅对我的影响是巨大的,无论是对于体育,还是历史,甚至到科学的追求喜爱,都是舅舅所带给我的,可以说,我们之间无话不谈,在我忧郁的岁月中,为数不多能让我开口的大人,也就舅舅了。
但我却否认了这个看起来很完美的答案,而是选择了父亲。
老实说,我并不愿意和父亲一同出发,可能与父亲儿时与家生硬有关,有些感情,并非是奥特曼铠甲勇士就能换来的,能给孩子带来那些玩意儿的人世界上多了去了,可毕竟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直到长大了我才明白,原来我什么都愿意只和母亲交谈。
但我怕父亲伤心,生活的不易已经刻花了他那曾经俊俏的脸庞,我不想让他的心再受伤。
人选也安定下来了,可去哪里呢?我们在云南与海南之间徘徊犹豫,很抱歉海南,是阴雨让你失去了我们光顾的机会。
“行,非常好,接下来你们要做的就是收拾行李。”
母亲临上班前把这个任务抛给了家里的两位后生。
好了,根据母亲的假设,等到她再回到这个家的时候,两位彬彬有礼的男士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工作,正大包、小包的等待自己的检阅呢。
可惜事与愿违——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什么都没做,事实上我们几乎把能做的都做了,譬如翻箱倒柜,只不过是没找到旅游的衣服等东西罢了。
我和父亲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居然是没有合适的春季外套穿。
平日里,我都窝在学校上学,父亲则上班,太原的春季,有时倒春寒很严重,常常还保留着冬天的习俗,所以父亲的春季衣裳,是靠秋季与冬季混搭而成的,我就简单了——直接校服,合合适适,宽宽松松,可云南那个地方不是那么好应付的。省会“昆明”被誉为“春城”,四季如春,三月初温度二十出头,花儿都显色儿了,而且地处高原,早晚温差大,你可能中午要短袖出门,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冻得麻木了,这种气候,要准备怎样的衣服,少出门的父子二人头疼了一下午——更准确的来说,只有父亲一个人头疼。
我呢?早已把自己游离于准备行李之外了。
这是一种依赖,我清楚得很,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放任依赖不管了,如果是我独自旅行,如果装我自己的衣服,我随意,去年去山东,搭配怎样的衣服,装怎样的设备,我想的也算周全。可人多了,无论是否是一种保护,总是一份约束,那么烦心事交给约束者好了,我倒也省事,悠哉悠哉,不亦乐乎。
我唯一做的决定,就是在手机上,花18元把谢丽尔·斯特雷德的《走出荒野》买了下来,当做旅行中的精神食粮。
我算无意中发现了这本书——临走前两天,我去北美与友人玩乐,在等待的时候去西西弗书店里坐着,无意中发现了这本书——我一眼就爱上了这本书,爱上了那位26岁的坚强女孩谢丽尔,但可惜,我只有五分钟时间阅览,在买与不买见犹豫不决。回到家之后,我觉得有些遗憾,没能当时下定决心买下她,于是在阅读软件上搜索了一下,并收藏下来,以便旅途的解闷。
不过当前老大难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父亲就没有再继续充当家里的“旅行准备员”,安安静静地回到床上躺着,给母亲发了一条微信:
“没衣服穿了。”
太可怜了,我终于明白母亲有多重要了。
母亲立刻去商场买下了一件还算称心的衣服,加上我现钱网上买的一件日系衬衫,一条港式九分裤,与一身印有巴萨队徽的运动衣裤,一件蓝黑内衣,替换的巴萨红蓝内衣,构成了旅游穿戴的衣物。
父亲就相对简单了,一条牛仔,白色运动短袖与黑色内衣,再配上蓝灰色的帽衫,完美地轻装上阵。
这场收拾衣物的战斗持续到十点才结束,母亲累哼哼地撇了一眼一旁插不上手的父子俩,看着我倒有些无地自容——
说好的独自旅行,连行李也收拾不好吗?
或许吧,对于很多孩子来说,似乎都并不情愿于接受父母的管控,却又不得不依赖于父母的帮扶,其实“溺爱”还是言之有理,可也有很多人并非得益于父母,而是只是习惯,他们太习惯于父母将所有事情安排的明白,却忽视了自己本来能做的贡献——于我来说,我本可以收拾的更符合我的心意,却实在败给了懒惰,与依赖。
或许,这就是旅行给成年想担责任的我第一个挑战。
最终家里出现一黑一白两个行李箱,他们静静地守在门口,安静十分,一动不动——
那就当今晚的门神吧——
“啪”
灯关了。
把人也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