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忆曹娥
  • 陈秋强
  • 3251字
  • 2020-06-24 16:52:59

第一节 曹娥村

曹娥村的名称在《曹江孝女庙志》中经常可以看到,甚至清嘉庆间朱潮上奏朝廷疏文中也如此称。曹娥村实际就是指曹娥庙附近的区域,凤凰山东南角小山头偏西即近代之上沙村部分,最早起始于东汉元嘉元年(151年)。它的历史脉络,实际上也就是一部曹娥庙的发展史。

东汉汉安二年(143年)五月初,上虞14岁的少女曹娥为觅父尸溺于上虞江。乡人在江东“怜而葬之”。元嘉元年(151年),时任上虞县长(汉制属县人口万人以上称县令,万人以下称县长)的度尚(117—166),因曹娥在江东的原墓址,处于潮汛的长期冲刷,岌岌可危,因而对投江觅父的孝女曹娥进行了历史上惟一的一次改葬,将墓址迁葬于“江南道旁”即凤凰山北今曹娥庙址。庙面东朝江,这段上虞江因孝女曹娥,后遂改名为曹娥江。南朝谢贞《曹娥庙》诗有“千古江流传姓氏”之说。成书于唐代武周时的《十道志》也记载有“曹娥江”之称呼,但直至北宋时才成为世所公认的江名。

度尚选择的地方,东、北两面紧挨着浩瀚的江道出海口,南面依靠凤凰山伸向江滩的一冀卫护,这一小块狭窄的俗称“烂冬瓜山”的山脚高地,风水极佳。旧志云:“庙门东向临江,山环水绕,浙东佳地,即汉贤令度尚所定。潮至此,俯而过。”光绪版《曹江孝女庙志》引《绍兴府志》也说道:“东小江北至曹娥乡而山穷水会矣,山曰凤凰山。重山拱列,下为乎址,即度公改葬娥墓之所。祠墓面东,长江曲折而下,汇为汪洋。……取局远而卜宅真,是知度公盖非常人也。”

北宋政和五年(1115年)十一月十七日,高丽国贡女祈求感应再请封昭顺夫人,宋徽宗下敕一道,并命修葺曹娥庙宇。敕中称曹娥:“越州上虞县灵孝夫人。”这至少说明在北宋政和五年(1115年)前,曹娥祠墓的所在地虽仍无地名可考,但仍从属于上虞县的管辖范围。

由于这块区域直到宋政和间仍归属上虞县,因此在江东上虞界也出现过“曹娥斗门、曹娥驿”等以曹娥冠名的名称,就并不奇怪。但这却导致很多后人产生误会,望文生义,想当然地与现今的曹娥地方联系在一起。认为史志中凡与曹娥两字沾边的名词,都必然在今曹娥范围内。例如曹娥驿,旧志均载在旧上虞县治西三十里梁湖,元称曹娥站,大德七年(1303年)被江涛冲坏,移置梁湖总管庙边。嘉靖间,上虞县令郑芸开江道七里,移驿至梁湖江磡头。例如曹娥斗门,南宋《嘉泰会稽志》卷第四就提到两个曹娥斗门且分属两县。“会稽县曹娥斗门在县东南七十二里”,上虞县条下则又有“曹娥斗门在(上虞)县西三十五里。”

直到南宋理宗淳祐六年(1246年)六月十五日,因士民有司之请,加封曹娥灵孝昭顺纯懿夫人,敕称此庙属地为会稽县曹娥镇。据上述宋代两则敕命内容理解,其属地管辖权,已从上虞县治转移至会稽县。具体变动年限当在公元1115年至1246年的一百三十余年间。

南宋宝庆《续会稽志》也称:“昭顺灵孝夫人庙在县东七十二里曹娥镇。……旧属上虞,不知何时拨隶会稽也。……天圣以后但呼曰曹娥庙。”并记嘉定十七年(1224年)知绍兴府汪纲疏浚会稽段漕河时,曾修曹娥庙,筑双桧亭,且在庙前砌筑石堤七十丈(约合230米)

但或许仅仅是庙址或庙权的狭小范围归属交接而已,上虞与会稽两县官府,对于这块孤悬于江涛南侧的小山头高地,从未放弃过权益。民间因跨越地界的利益纷争,直到清代未年还在诉诸公堂。清宣统二年(1910年),绍兴知府包发鸾也曾为两县县界归属问题,致使上虞梁湖江磡头与会稽曹娥四埠两地挑夫,从同治起为挑运货物纠纷之事断过案,并立有告示碑在分界地。

因为我们从目前尚健在的老曹娥人记忆所知晓,在顶坝底百步街关帝殿前,尚有界碑一方,东面者书“上虞”,西面者书“会稽”,此石碑约失踪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世居上沙的赵云福老人也曾向后人提起过:当时嗜赌的乡人在界碑前戏赌,不管那一方的官府派员来抲赌,只要把牌桌轻易地移向另一方,官府也就望赌兴叹奈何不得。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整个曹娥划归上虞后,这个地界问题才自然而然地消失。

清余姚邵三捷(字培风)过曹娥,留有《题曹江孝女庙》诗,“凤凰山下大家(音ɡū姑)村,曲折长流拱庙门”句。这个大家村就是指孝女庙边的曹娥村,“大家”是古代对德高望重的女子的尊称;又或许是邵处士听当地人说的村名为“独家村”,而他用外乡口音才写成“大家村”。

乾隆时的浙江巡抚阮元(1764—1849)手辑《两浙防护录》中记载,曹娥祠在(会稽)县十四都一图曹娥江口。这里提到的十四都范围很广,大致为今整个曹娥街道所属,以及今东关街道靠东边的三十多个自然村,十四都中心点即今蒿坝江(浙东运河支流)流域。宋代属千秋乡,至元、明、清时才分为十四都,有珠、称、夜、光四个图号,清中期在曹娥场屠家埠团盐地基础上增加“食”字号,为五个图号。

嘉庆十三年(1808年)曹娥绅耆朱潮等十九人,为“恭陈神绩”上疏朝廷呈文也提到“离绍兴府城东九十里曹娥村,临江有孝女庙。”

咸丰十一年(1861年)十月初至同治元年(1862年)四月十八日,太平军前后两次在此段曹娥江横渡,用无数船只上搭盖巨索大板建起浮桥进攻上虞。同治六年(1867年)清廷有旨,钤“福被曹江”匾赐曹娥庙,浙江巡抚马新贻上疏中称:“立庙于会稽上虞二县交界之曹娥村”。

从上述两条上疏朝廷文作中,也可证实在清中晚期,曹娥孝女庙周边仅称为曹娥村,而且尚处于会稽上虞二县交界之地。

几乎与曹娥投江觅父同时期,在此三年前,会稽太守马臻,于汉顺帝永和五年(140年)在壕山、凤凰山西边不远处修筑堤塘,拦会稽山脉三十六源之水筑成了镜(鉴)湖。马臻为什么不把镜湖东堤直接东移至壕山、凤凰山一线呢?按现在的地形地貌看,似乎更省时、省工且湖泊的面积更要大的多。其实马臻的做法有着他当时的实际考量。现今鉴湖东堤从白米堰南折至新桥头村南龙会山止。堤外面东至于壕山、凤凰山的宽约有三里,南北长约八里的条状区域,应该是汉代之前东小江(今称曹娥江),从蒿坝北下的又一处江水泄流通道。无非这个通道口由于壕山(蒿尖山)与龙会山守护得比较紧密,给这个曹娥江出口造成很大阻碍。

这条通道自六朝以来包括宋代,为从临安经绍兴南溯嵊县(古名剡县)、台州的船行要道。以至清末民初还有很多行旅选择走这条捷径。

由于蒿坝江口泥沙的不断淤积,使曹娥江水更不容易从此借道而过。同时使得镜湖水向曹娥江蒿坝段外泄也变得困难,致使蒿口斗门以及后来的两个清水闸废复建、建复废,水利设施经常处于效益低微的状态之中。

湖水泄向南端不行,就寻求从北端出海。汉、晋以后,镜湖的北堤因此逐步向东前移,水之泄向东流的同时,也因而淤泥沉沙堆积成平原,成就了今天的曹娥区域,特别是职山(今狮子山)、杨家山周边范围。这块区域除了有曹娥堰、曹娥堰营及曹娥寨八十兵丁的驻扎,也出现了少数村落的集聚,比如紧挨杨家山北的陈村。但一直到宋代,这里的人口仍不上规模,村落依然稀疏,形不成集市。

宋代及以前,曾有曹娥乡之名称。但不是出现在现在的曹娥地方。而是旁落在今天道墟、哨唫的那块范围。这个曹娥乡辖有福严、箬林二里。按当时里民的规模,整个曹娥乡最多为一千余人口,位置滨海,人口构成大多是盐民。

宋《嘉泰会稽志》记浙东运河为“晋司徒贺循临郡,凿此以溉田。”贺循(260—319)是会稽山阴人,于永嘉元年为会稽相,又为吴国内史。主持开凿西兴运河,沟通了镜湖东西一线,曹娥江至钱塘江的漕运。浙东运河或始于此,但最初目的仅是利用镜湖以溉田。南北朝时,会稽为全国经济重要区域,水路行旅更显繁忙,运河略具规模。至南宋定都临安,浙东运河为重要漕渠,整修较多,设施规模颇为完备。

据《嘉泰会稽志》卷四,白米堰在(会稽)县东65里,这个曹娥江出口的位置距府城72里,应该在今天的狮子山附近中墅与李木桥村。有考证者说,白米堰通往曹娥的浙东运河以北,约250米处有一条古海塘遗址。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仍有大部分地段,作为道路在使用。古海塘西起干家自然村,东止于李木桥(今称里睦桥)自然村。其中李木桥至中墅一段为石砌,后世称百丈塘。《新唐书》载,“唐光启二年(886年),镠率诸将攻越,自趋导山,破(韩)公汶於曹娥埭。与褒战,烧其舰,进屯丰山”。这个唐代的曹娥埭应该就是指上面所提到的古海塘。钱镠进屯丰山后,曹娥埭遂改为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