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番外 家国无恙

车开上环山公路后慢慢开进半山腰的别墅,副驾驶上的女孩儿探出半个身子去笑弯了眼睛感受暖洋洋的阳光,开车的男人腾出右手来把人拽回来。

“福伯,开门!”女孩儿回头瞪了他一眼,又伸出头去叫院里的老人。

老人乐呵呵应了一声赶紧去打开门,拄着扫帚看着车停下,上前来接过两人的包笑吟吟道:“家安少爷回来了,阿悄小姐好久不见了。”

阿悄转身看了看满院盛开的茉莉花笑嘻嘻地眨眨眼道:“福伯,我要吃桂花酒酿,你叫厨房晚饭做一些。”

“又嚷嚷自己胖了,又不肯管住自己这张嘴。”家安在她头上轻轻呼噜一把,带着她往屋里去,“妈在楼上等你呢,走吧。”

二楼阳台安置了一张躺椅上面铺着从淮远带来的一张狐皮,阿悄轻手轻脚地绕到躺椅后小心捂住椅上佟清月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佟清月嘴角弯了弯,“是我的小阿悄回来了吧。”

阿悄松开手顺势抱住她在她颈间蹭啊蹭,一个劲儿说她在英国最想念姑姑了,佟清月轻轻拍拍她的臂吟吟笑着:“去见过你爸妈了吗?”

“去过了,还和哥一起去看了凌伯伯。”阿悄被家安拎起来按在一旁凳子上坐下不服气地回头做了个鬼脸。

“哦?”佟清月从桌上拿起一个橘子掰开两半递给两人,又把颈间挂着的眼镜带上看向家安,“去看过你大伯了?他近来怎么样?”

家安嘴里塞着橘子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好不容易咽下去忙站起身来道:“大伯眼睛愈发看不见了,好似有些咳嗽,其他都还好。对了,淮远父亲来信了,大伯要我给您带来。”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佟清月抬眼看着他抿着嘴微微笑了笑,拿过信来看了看随手放在桌上,“好。”

身后脚步声匆匆,佟清月回过头去微微眯了眯眼睛,一晃数年,他已很是稳重了,再看不出当初在自己身边吵闹要灯笼的样子了。

“阿姊,我回来了。”佟毓麒站定微微一笑。

“舅舅。”

佟清月看了看腕上手表,他平日可回来的没有这么早,“有什么事?”

家安搬了凳子来给他,佟毓麒落座后把手中拿着的电报递过去,“毓麟来电询问佟府老宅如何处置,如今是新时代,那么大处宅院留下恐怕不太合适。”

“他想捐给国家是吗?我们毓麟这个官,当的是越来越好了。”佟清月没有看电文反而重新在摇椅上躺下抿着嘴笑,似乎对弟弟会提出的想法万一胸有成竹,“告诉他,我同意。”

佟毓麒没想到她能一口答应,本还指望她开口说不同意他就能回绝了佟毓麟去,旁的东西也就算了,家中祖宅他心里是有感情的,就这样捐了总觉心里不平。

佟清月斜睨着他笑笑,闭上眼微微摇摇头,“毓麒呀,今后你就明白了。他还说什么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了。”佟毓麒心中一边骂佟毓麟这些年打仗把脑子打糊涂了一边小心翼翼想去抽回佟清月手里的电文。

他手刚一碰到纸,佟清月也忽而用上力,捏住电文再睁眼时眼中有了几分狡黠,“他就没说,让我回淮远去看看?”

佟毓麒瞥了家安一眼挤了挤眼睛,扭头赔了个笑道:“他自然是要请阿姊回去看看的,不过……这车马劳顿的,阿姊还是过几年身子好些再回去吧。”

“是啊妈,新中国刚刚成立还是百废待兴,不如过两年再回去吧。”家安适时插进话去,“父亲之前信中不是也说要您过几年再回去吗?”

佟清月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舅甥二人默然不语,直盯着两人心中发毛她才抬手让阿悄把她扶起来,轻轻拍平了湖水绿旗袍上几处褶皱轻声道:“我如今身子可能就是最好的时候了。毓麒你安排一下,这些天就叫家安和阿悄陪我回去看看。”

佟毓麒惊愕道:“这么快?”

“如今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淮远的初雪。”

凌允恺一个人坐在向阳的房间中,听见声音他转过轮椅,眼前一片灰蒙蒙中隐约可见身姿绰约一人影,他稍稍抬起手喃喃道:“璧君。”

佟清月俯身捡起地上一个信封放进他怀中抱着的匣子里,最上面信封上璧君卿卿如晤几字已经斑驳,凌允恺感受到她的动作轻咳了一声,“清月来了。”

“来看看大哥。”佟清月在一旁坐下,“明日我要回淮远一趟,大哥有什么要我带回的吗?”

凌允恺唇边笑意一僵,声音微颤:“你要回淮远?”

佟清月低头抿着嘴浅浅一笑,“嗯。回去处理一些事,顺便看看故乡是否如故,若是运气好,或许还能见上几位故人。十五年匆匆而过,只怕风霜满鬓归去已是故人不识了。”

凌允恺默然,指上扳指不知何时丢失他却依旧是习惯性地来回摩挲着拇指,故乡依然如故,可人却再难如故了。

他常年梦回的那处家乡,自十五年前就作他乡了。

“大哥养好身体,日后也能回去看看。”佟清月轻声宽慰道。

凌允恺摆摆手,佟清月也明白他心中所想,他眼睛逐渐不能视物,纵是回去了也没有意思,何苦折腾这一趟。

“你回去了,就带一捧淮远的土回来给我吧。待我百年,撒了这捧土在我坟头,也算埋骨淮远。”

从凌允恺处回去家安正守在她房门口,佟清月领他进了屋问他有什么事,他还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尚不能完全隐藏心事,支支吾吾她问真的要回淮远去吗。

佟清月坐在妆台前摘下发髻中凤头钗柔声问道:“你不想回去?”

他当然想,可是又不能,家安为难地低下头去摇摇头,小声嗫嚅道:“没有。那妈你想好回去要见谁了吗?”

佟清月没有说话,只是抽出妆奁最下层的匣子来放到桌上,家安抬眼一看,全是这些年从淮远寄来的信,却一封都没有拆开!

“你父亲的字,你学的可没有你大伯学的像。”

佟清月心平气和地说出所有人苦苦瞒她十五年的秘密,就像说明日要穿哪一件旗袍回淮远一样。她看着家安诧异的神情和眼中的躲闪抬手牵着他在自己面前坐下,其实信封上字迹已经非常相似了,可她就是知道不是他。

偏偏她就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