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掌:峨眉山从此多了一个硬气的名字

人物小档案

姓名:宝掌禅师

生卒年:传说公元前414至公元657年

主要事迹:据《诸经发明指月录》,“宝掌禅师,中印度人,周威烈王十二年丁卯(前414)生,至唐高宗显庆二年(657)卒,住世一千零七十二年,故称千岁宝掌……魏晋间来中国,入蜀礼普贤,住峨山灵岩寺。洪椿坪右今有宝掌寺。后历游名山,终于浙,塔建秦望山”。

影响乐山指数:★★★★★

相关人物:阿罗婆多尊者、明果、慧持、昙凭


峨眉画不成,且到洪椿。看四壁苍茫:莹然天池荫屋,泠然清音当门,悠然象岭飞霞……

临济宗无恙,重提公案。数几个老辈:远哉宝掌住锡,卓哉绣头结茅,智哉楚山建院……


这是著名的峨眉山第一长联——洪椿坪“双百字联”,上联写景,下联写峨眉山佛教历史,全联清新雅致,超拔尘俗,是篇信息量极大的美文。

对联提到的第一个人是宝掌和尚。据《诸经发明》,“汉永平癸亥(63)六月一日,有蒲公者采药于云窝,见一鹿迹如莲花,异之,追之绝顶无踪。乃见威光焕赫,紫雾腾涌,联络交辉成光明网,骇然叹曰:‘此瑞稀有,非天上耶?’遂投西来千岁和尚(即宝掌和尚),告之。答曰:‘此是普贤祥瑞,于末法中守护如来相,教现相于此,化利一切众生。汝可诣腾、法二师究之。’甲子(64)奔洛阳,参谒二师,俱告所见。师曰:‘善哉稀有,汝等得见普贤,真善知识。昔我世尊在法华会上,以四法付之,一者诸佛护念,二者植重德本,三者入正定聚,四者发究一切众生之心。普贤因本愿而现相于峨眉山也。’蒲公归,乃即其地建普光殿,奉愿王像。普贤示现始此。”这段文字,后来转载于方志和各类文章中,流传甚广,但在专业人士看来,极不严谨、漏洞百出:第一,宝掌和尚魏晋时期才到中国,怎可能与东汉早年的蒲公对话?第二,公元64年,摄摩腾、竺法兰已死,蒲公又怎么请教?第三,金顶建寺庙,唐和五代以前并没有确切资料,更何况于东汉……总之,不大靠谱,只能当作传说,姑妄听之。

但历史就是奇怪,传说久了,慢慢就生出些实在的东西,再也扔不掉割不断。比如,这段文字从所讲述的时间看,最早将峨眉山与普贤联系在一起,之后不断演绎升华,再加上历代高僧大德倾心“加持”,峨眉山就成了著名的普贤道场。可以说,普贤道场缘起宝掌。再如,宝掌赞峨眉山“高出五岳,秀甲九洲,震旦第一山也”,于是峨眉山就有了流传久远的“震旦第一山”碑,多了一个响亮而硬气的名字。还有他兴建的灵岩寺、居住过的宝掌峰等等。从这个角度讲,“无中生有”的确是“文化”生生不息的一大特质。

真实可考的是,麻浩崖墓出土的石雕坐佛像属于东汉桓灵二帝时期之物,仅比五斗米道创建时间迟了20年左右。有专家说,那是中国迄今为止发现最早的佛像。这比宝掌入蜀又早了百年左右。宝掌之前,哪些僧人到过乐山弘法?现今已看不到任何文字记载。大约与宝掌同时期到过峨眉山的,还有一位外国僧人叫阿罗婆多尊者,从尼泊尔经西域而来,“观山水还合,同于西域化成寺,因于此建道场。山高无瓦埴,又雨雪严寒,多遭冻裂,故以木皮盖殿。木皮为殿始此。”乱世中,巴蜀世族豪门纷纷外迁,而这些外国大和尚还是不远万里,不辞艰辛,颠沛而至,又在恶劣环境中结茅而居,态度之虔诚、意志之坚定可见一斑。当然,也足见峨眉山的魅力。

宝掌之后,第一个载入史册的僧人叫明果,资阳人,年少出家,后到长安师从印度高僧。394年,他回蜀,进峨眉山,在宝掌峰下修行。之后,成功引导一座道观和其中的道士改为姓佛和信佛。峨眉山佛道二教之争的现存史料甚少,这件事就成了少之又少、弥足珍贵的典型材料。明果是如何引导的?《嘉定府志》载,“初,乾明观道士每岁三月三日效翟武升仙之法,岁以为常。(明果)师知是妖孽,请让先升,暗伏猎人箭射,中之,一白蟒也。寻理其处,见观簪白骨盈窟,羽人悔悟,即改观为中峰寺,迎师事焉。”

紧跟着明果而来的,是慧持。他是著名的净土宗鼻祖庐山慧远的弟弟,也是个宗师级的人物。他于399年入蜀,在峨眉山上修建了有史可考的第一座寺庙,供奉普贤,故名普贤寺,开始了峨眉山普贤道场的历史。不过,现代有些专家认为,慧持的主要活动区域在成都一带,目前找不出正儿八经的史料证明慧持到过峨眉山。当然,他们也拿不出证据说明慧持没有到过峨眉山。倒是有许多神奇传说将慧持与峨眉山紧紧联系,像《舆地纪胜》说,峨眉山顶沉香塔旁曾有一棵老树,不知哪年哪月被人砍倒,裂开,居然有一老和尚结迦趺坐于树中,周身缠绕着一些亮晶晶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指甲,是从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端生长出来。山民们断定这是得道高僧的金身,供奉起来。后来,来了一位外国和尚,一看,明白了:“此定僧也,击金磬可以出其定。”果然,金磬一敲,定僧睁开了眼睛:“我名慧持,乃慧远法师之弟。”大家惊诧,赶紧磕头,问该怎么办?慧持说:“依佛指而往。”说完,又入定了。《五灯会元》的记录也很玄乎:“宋政和三年,嘉州道左大树风折,穴中有一定僧,叩之:吾,远法师弟也,将往陈留。”

慧持之后,过了七八十年,进入南齐时代,乐山出了一名奇僧叫昙凭,俗姓杨。年少便到北方游学,并像当时很多知识分子一样,选择了佛学,在佛教祖庭洛阳白马寺出家。他是一个语言天才,梵语说得特别好,“每梵音一吐,辄象马悲鸣,行途驻足”,可谓是口吐莲花、普度众生。一个人能把语音的学问做到极致,其辨音能力自然也是超群的。昙凭回蜀后,挂褡成都龙渊寺(慧持的弘法场所),发挥这一特长,组织人制造铜钟,“庸蜀有铜钟,始于此也。”换言之,从昙凭开始,四川寺庙才更多地有了“暮鼓晨钟”的写意。

魏晋南北朝时期,出现在乐山的最后一位名僧是淡然大师,法号“太空”。后代有小说家津津乐道的是其传奇人生:他曾做过北朝东魏的镇南大将军,后来厌倦了打打杀杀,厌倦了官场倾轧,毅然出家,先是在山西晋城,再到南朝金陵,最后入蜀在峨眉山中峰寺修住,并扩建了中峰寺。活了100多岁,死于隋朝末年。其人生大转变的心路历程,充分体现在他的辞世偈子中——


杀人如麻,立身似砥。宠辱不惊,恬淡是非。

酒吸百川,肉吞千豕。醉卧中峰,羲皇自拟。

皓月清风,高山流水。长啸狂歌,何分角徵。

心证菩提,法舟相舣。生彼莲花,逍遥无已。


白天,有酒有肉,醉卧中峰;晚上,清风明月,长歌狂啸……真是大解脱,大逍遥。